下装:一个月一吊八,十个月十八吊。干活的时间,日头一出就套车,日头一落就卸车。从正月十六,我一气干到四月十八。
东家说:“老板子,把车套上,我老伴儿领姑娘、媳妇,要去逛庙会去。”我套上车,拉着她们就出屯了。到了庙会,我把车停在道旁,把马也喂上了,坐在车上就等着。赶庙会是卖什么的都有哇,这个姑娘买点这个,那个媳妇买点那个,东瞅瞅,西逛逛,磨磨蹭蹭,大半天就过去了。眼看着天不早了,她们回来就都上车了。我赶起车就往回走。赶到离屯子不远了,有条河,车奔道口就下河了。车到河当腰,停下饮了一会儿马,等马喝完,一赶,车还误住了。我赶了半天,也没赶出来。这功夫,日头也“忽悠”一下子落啦。我把马卸巴卸巴,骑上就回家了。到家刚拴上马,东家就问:“你把马骑回来了,车呢?”我说:“车在河里呢!”东家说:“我老伴儿和姑娘、媳妇呢?”我说:“都在河里的车上坐着呢!”“你怎么没把她们拉回来呢?”我说:“咱们讲的明白,落日头就卸车。”老东家一听急眼了:“老板子,你也太死性了,虽说是那么讲的,那你也不应该把她们撂在河里就卸车呀。这万一要是赶上河涨水,还不都得喂王八呀!”以“出诗答对”为主的口,又有打油诗、文字游戏、对联等区别。还有《老丈人听吉利诗》、《三快》等,也都属于这一类。
文 字游戏类的,如《增和什桥》,说的是一个和尚、一个赶马车兜风的地主、一个赶考的秀才,三个人一起住店。店堂上挂了一块匾,上写“曾禾十乔”四个大字。开店的妇人端上饭菜,三人嫌不好,都不吃。并且每人用匾上的一个字作了一首“诗”,夸耀自己富贵,嫌店家寒酸。店婆做好了饭菜没人吃,赔了本钱就够窝火的了,再一看三个客人还摇头晃脑,作诗装相,更来气了,也用匾上的最后一个字,学三人的语气,作了一首“诗”,痛骂三个客人。《八个先生对诗》、《圣贤愁》、《字多字少都赢》等,也属于这类套口。
以对联为主的《提笔卖对》,说的是一个艺人认识几个字,傍年根了,搭不上班,手里没钱吃饭,就上街给人家写对子。此外,还有以猜“诗意”为主的《妇道家开店》,以唱东北大鼓为主的《傻姑爷》,以唱“大神调”为主的《不顺当》,以“卖文”为主的《三字经》、《百家姓》等套口。
三、零口
零口又叫“疙瘩口”。大多是艺人们根据不同的演出场地和观众,见景生情,随机应变地即兴口头创作(抓口),没有准词。内容与正文无关,形式不拘一格,语言活泼生动。
零口的作用,用艺人的话说有“夸好人”、“骂坏人”、“定场”、“勾错”、“勾芡”、“探路”、“铺垫”等。
吸引观众注意力的说口一般不长,只一个包袱,引观众一笑,注意力集中了,下边就好演出了。有时候唱到中间,尤其是那些情节比较“温”、唱词比较“雅”的段子,观众“腻”了,场子乱了,也要用零口定场。如,正唱到“写书”、“观对”、“看信”等与“字”有关的大段唱时,观众“起堂”了,就可以及时停下正文,穿插一段“考字”之类的零口,稳住观众。
“勾错”,实际上就是遮掩错误、漏洞。过去艺人演出,经常遇到上、下装不熟悉而临时凑到一起的情况,所以难免场上有不默契或出错的地方。这个错,不论是上装出的,还是下装出的,都得由下装来往回 “勾”,“勾错”依靠的主要手段就是零口。勾错使用的零口要因事、因势而宜,顺应观众心理,挽回损失。
“勾芡”是一种比喻。一个曲目,主要有“喊诗头子”、“说套子口”、“走三场舞”、“打小帽”、“唱正段子”等几个部分,这几个部分之间基本没有什么联系。如果单摆浮搁,就显得“突”,观众看了会不舒服。而处处加零口,就如同炒菜加淀粉一样,可以让菜的色、香、味均匀调和,不散不楞。
再如用零口联接“小帽”和“正文”,这样的演法最普遍,一般艺人在唱完小帽后,几乎都要塞上几句零口,然后才开大段唱。零口的内容可根据情况现“抓”现说,然后起胡胡腔,这样接正文就自然、顺溜多了。
“探路”,就是用“口”试试观众的口味。艺人新到一地演出,必须要摸透当地人是喜欢听唱的,还是喜欢听说的,是喜欢听笑话的,还是喜欢听学问的……为什么要用零口探路,用艺人的话说,是因为零口可长可短,见啥说啥,哪样都试试。观众愿意听的,就多说几句,不爱听的,立刻就换,既方便又灵活。
四、专口
专口也叫“定口”、“连口”,是特定曲目中特定的“口”,与情节联系紧密,要上、下装配合着说,不能随便增删。主要功用在于刻画人物性格,解释情节、唱词,给观众“提精神”,交代重要情节 ,批“坏东西”,演员大段唱后的短暂休息等。
刻画人物性格的如《马前泼水》:
下装:(唱)前朝有个苏季子,
上装:(口)住口!我说穷酸哪,我在娘家是卤鸡子、卧鸡子、摊鸡子、烧鸡子、煮鸡子、煎鸡子,啥样的都吃过,可还真就没听说过这个“酥鸡子”呢!快麻溜起给老娘酥几个来尝尝。
下装:哎呀妻呀,那苏季子乃是前朝名人的名讳。
上装:咋,是个人?我说天下没有我没吃过的东西嘛!
这段口不长,却很精彩。崔氏无知、刁泼、好吃懒做的泼妇样和朱买臣老实厚道的书呆子样,全表现出来了。另如《杨八姐游春》中,佘太君要“彩礼”,越要越玄,包公在一旁越记越乐,这有一句专口:“好,狠狠地要,宁可要跑了,也别要少了!”十分明确地表现了包公的立场、态度。
解释情节、唱词的专口,有解释两个以上读音和词义的字、解释文词、为突出某些精彩段落做铺垫等几种情况。
解释两个以上读音和词义的字的,如《西厢》中的“观对联”,最后必须收在有关孟姜女的“对子”上,唱词是:“上一联海水潮朝朝潮朝潮朝落,下一联浮云长常常长常长常黄。”词绕嘴,意思也难懂,就算艺人嘴皮子利索,每个字都能咬得真,但观众未必能来得及细琢磨其意思。所以,一般在唱完这两句后都要用“口”来把对联仔细地、反复地唠叨几遍,以加强观众的印象和理解。
解释词义的,如《西厢》写书一段中的唱词:“念书人言而无信非君子,自与犬马畜类行,急求功名速离此地,误了金马到玉堂。功名不遂今生志,举目无亲在异乡……”词太“文”,对农民观众来说较为费解,就需要用“口”来稍加解释。
为突出某些精彩段落做铺垫的,如《盘道》中有一段很精彩的唱词:上装问:“我问你一斗小米多少粒儿,一绺头发多少根儿,一匹大布多少眼儿,一领炕席多少纹儿?”这真是道难答的题!观众会以为下装肯定答不上来。可是,下装不但信心十足,还要在对答之前加上一段“口”,来引起观众的兴趣:
“(冲观众)你说她问的这题也不对劲呀!那小米子都是论升论斗,也没听说过论粒儿的;那头发都是论两论钱,也没听说过论根的;那大布都是论尺论寸,也没听说过论眼儿的;那炕席都是论捆论领的,也没听说过论纹儿的。可我要说不会吧,又算输她手了,要说会吧,这也算不出来呀!这,这,这……有了!”
紧接着就唱下边的一段词:“一斗小米九万九千九百粒儿,一绺头发八万八千八百根儿,一匹大布七万七千七百眼儿,炕席编的是两样纹儿。边上大纹儿一万二,中间编的是八万八千小花纹儿,大纹儿小纹儿一齐算,不多不少十万个纹儿。我说此话你不信,你数数粒儿,点点根儿,查查眼儿,算算纹儿,若有一样数不对,就算我对诗对穷了词儿!”效果相当好。
给观众“提精神”的专口,主要用在重点唱段开唱之前。二人转曲目,几乎都有一段或几段“卖唱”的词,如《马寡妇开店》里的“后店”、《白蛇诉功》里的“诉功”,《西厢》里的“写书”、《包公赔情》里的“扒短”等唱段是让观众听“情”,以唱情见长;《蓝桥》里的“酒色财气”、《浔阳楼》里的“菜单子”、《西厢》里的“观斗方”、《阴魂阵》里的“十层兵”等唱段是让观众听演员的嘴皮子功夫、听板、听字,以技巧见长。这些唱虽然长短不同,却多是“戏核”,一定要想方设法唱好。唱的因素固然很多,但专口在其中可以起到一个事先引起观众注意力的作用。二人转以唱为主,每个曲目的百分之八十都是唱。对不熟悉的曲目,观众往往不知道重点唱段在哪里,很容易出现演员把重点唱段唱过一半了,观众才缓过劲来,才觉出好来,才想仔细听的现象。如果事先有个提醒,让观众在重点唱段开唱前打起精神,集中注意力,那么,重点唱段就容易达到预期的效果。
还有的专口用在一番唱之后,加些笑料,抓住观众,继续下边的演唱。基本上每隔二三十句就停一停,加几句风趣、俏皮的调笑。交代重要情节的专口,如《小两口争灯》中,前边是夫妻二人互相“考”,考来考去考“翻”了,又闹分家。前边的“盘道篇”和后边的“分家篇”都相当精彩,但中间的“要分家”情节却很难办,观众如果有一点听不清楚,就会糊涂———怎么考着考着又突然分上家了呢?为了交代清楚这一情节,就在“盘道篇”后加上几句“口”,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就把特定情节交代得清清楚楚。
还有一种“半口半唱”交代情节的演法,就是上、下装一个说口一个唱,一句口接一句唱,或一句口引出几句唱,一句口引出一段唱,等等,容易让观众把情节听清楚,听明白。
批“坏东西”的口,是针对情节里、唱词里一些落后的、不健康的东西进行反驳的。如《蓝桥》中有段“妈妈令”唱道:“……未从坐福面冲西南。为什么那天没冲正南坐?偏赶上太岁在正南。常言说迎着大太岁十二年不生长,迎着小太岁开怀也得六年……”这是封建迷信的无稽之谈,艺人常在这段“令”唱完后加一段口:“得了得了,先别唱了。你说这玩艺儿不对,我得和你犟上。你说冲了大太岁十二年不开怀,冲了小太岁六年不开怀,那骡子八成是冲上老太岁了,要不咋一辈子也不开怀呢?那小家兔八成是连太岁的重孙子也没见着影,要不然咋一个月‘猫’一窝子呢!”
五、杂口
“杂口”是一些与套口、零口、专口样式不同的“口”,如“小数子”、“绕口令”、“谜语”等,内容都基本与正文无关联。但用得好,也十分受观众欢迎。
另外,在套口、零口、专口和杂口里,都有一些淫秽、格调低下的内容,被称为“脏口”,或称“村口”、“翠口”、“荤口”、“粉口”、“埋汰口”,是说口中的糟粕,不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