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二人转语言多取材发生在老百姓身边的家长里短、人情世故、手艺生意、婚丧嫁娶、祸福吉凶、油盐酱醋、裤袄靴鞋……再通过高度概括的、极具表现力的、生活化的口头语言,反映老百姓是非、美丑、善恶、爱憎的“心底情”。体现着东北人民对历史、对生活、对一切真善美、对一切假丑恶十分鲜明、深刻、公正的评说。是东北人民欢乐和痛苦的真接反映,是东北人民爱憎的真实写照。
例如《贵客上门》中苗大娘训斥要和她姑娘搞对象的有钱无德的乔大毛的几句唱词,非常大众性:“傻柱子喝汽水儿——你真美出了鼻涕泡儿,黄鼠狼抓虱子——叫你白挠毛儿。你就趁八台大花轿,我姑娘剁了喂鸭子,你也娶不着!”这几句唱词人人听了都明白,苗大娘是坚决不同意把姑娘许给乔大毛的,前两句用大众化的歇后语对乔进行讽刺,特别最后一句“我姑娘剁了喂鸭子,你也娶不着”,当然苗大娘是不能把姑娘剁了的,但是从这句很普通的带有地方性的语言上便可看出苗大娘的坚决,观众听了马上会理解苗大娘的心情,因为这些语言都是人民群众熟知的,剁食喂鸭子也是人们日常生活中常干的。
二人转的语言虽然具有浓郁的乡风乡情,但它又不是被埋藏在土里的古董。二人转的传统曲目之所以可以久唱不衰,正是因为它在保留了原有的经典唱词的同时运用独特的“说口”表演形式,使得同一出戏每次演出时都有新鲜的语言元素注入,进而具有无限的生命力。如在二人转《王二姐思夫》中,艺人们把王二姐的形象编排得极具地方色彩,语言上王二姐唱的是东北话,如“喝口凉水也上膘”,“该死的席篾把手指肚扎”;而人物性格上,则把这一原本温文尔雅的江南女子变成了地地道道的生长在东北农村的野姑娘。
同样,梁山伯和祝英台到了二人转的戏里,也被变成地地道道的东北人了。比如,梁山伯说:“大兄弟,你干哈去了?”祝英台说:“俺在后屋扯点小白菜儿……”十八相送这一段,祝英台唱:“梁兄啊,你看那通红的高粱长得高,金黄的大豆开口笑……”充分说明二人转不仅在内容上是吸收、挪用,而且也将其语言改编成贴近东北农民生活的故事形式。让观众感觉到“王二姐”、“祝英台”、“梁山伯”就好似邻家姑娘和小伙,农民们像看着自己邻居说着家长里短的事一样看戏,自然就会特别喜爱,这便是二人转巧妙之处。这种吸收、融合的开放性使二人转的艺术形式、内容更为丰富,进而符合东北乃至全国观众的口味,真正实现了二人转艺谚所说的“不隔语,不隔音,更不隔心”,注定二人转语言具有顽强的生命力。
从歌词的角度看,二人转的语言总体上是通俗易懂,间有佳句警句,可谓深入浅出。东北二人转的民间艺人们根据表达的思想内容的需要,运用了比喻、夸张、排比、反复、层递等多种修辞,使语言运用得更准确恰当、形象生动,从而更好地为内容服务。
当然,东北二人转语言中修辞格的使用绝非单一,常常将比喻、夸张、排比、比拟、反复、层递、设问、反问、对偶等几种修辞并用,很难分清彼此,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情况。如二人转《蓝桥会》中对蓝瑞莲丈夫的侧面描写的唱词,就是在使用比喻的同时采用了夸张的修辞方法。而在二人转的唱词中经常与比喻同时使用的还有反问、映衬、对比等。
多种修辞格的同时使用,使整段歌词前呼后应,气势贯通,一波三折,起伏跌宕,使文本变得生动,既带着几分野性又流露出生活底蕴中原有的诙谐幽默,使主题明确、形象鲜明、感情真挚的特点得到突出的体现。
二、二人转的术语和行话
二人转演出中要用到许多术语和行话,也是我们了解和欣赏二人转的基础。术语是指二人转演出中的各种表演形式、音乐、唱腔、舞蹈等的专用名称,如“单出头”、“胡胡腔”、“喇叭口子”、“三段舞”等,有的是二人转的专用术语,有的则是各种戏曲曲艺中的通用术语。
行话又称“唇典”,是指口头相传的暗语。“唇”与“春”读音相似,故也称“春典”,也有人称它“徽宗语”。传说宋金交兵时,宋徽宗君臣被俘,押在“五国城”,君臣交谈时怕被金人听见,就编了一套隐语,后来被江湖艺人所采用。
旧社会的“江湖行”,不仅包括说书唱曲的、玩杂技戏法的,还包括那些算卦相面的、走江湖卖野药的,甚至是行骗偷盗的,各行都有各行的行规和行话。
过去二人转艺人使用“春典”,是为了生存,除少数是封建迷信外,许多“春典”都用实际的用途,如快点唱叫“马前”,慢点唱叫“马后”,是为了怕观众知道不好。再如,钱叫“蓝头”,拿钱就“挡杵”,也是怕外人知道。
新中国成立后,辽宁、吉林两省编印的《二人转资料》、《二人转史料》中,都收录了一些二人转常用“春典”。比如有关艺班与演出场地的“春典”就有:
包袱班——没有戏箱,一个包袱皮儿包几件戏装的艺班。
铺衬班——没有好戏装的艺班。
滚土仓——没有舞台,在平地上唱戏,泛指野班。也叫“滚地仓”、“滚地龙”、“滚土包”。
三大季的班——半农半艺的艺班。
子孙窑——住家的,指观众中有妇女孩子。
唱木帮——在林区为伐木工人演出。
唱棒槌营——在山沟为挖参人演出。
圈子——屯子,如王家屯就叫王圈子。
撂地——进城市打圆场演出。
跳生圈——初到生地方演出。
砸生地——到生地演出,观众起哄。
地皮暄——观众多、收入高的场子。
占馆子——进茶馆演出。
打小米浆——两个艺班混合演出。
其他还有火窑、场窑、寒窑、轮子窑、翅子窑、海圈子、地皮硬、走穴、火穴、水穴、空穴等。关于艺人及其角色行当,也有相关的“春典”,比如:
相府——对二人转艺人的尊称。关门老兄弟——最后收的一个徒弟。
海青腿——没有师傅自学成才的艺人。
大道沿唱手——到处演出、见多识广的艺人。
老杠子——什么都会的艺人。
两大块——会两种艺术的艺人。
班里的葱花——艺班里唱红的旦角。
围彩桌子转——既会演唱又会打各种乐器的全才艺人。
过口的江湖人——年老唱不动的艺人。
边溜子——在一个艺班唱不长的艺人。
解罗裙带——因年龄大,由上装改唱下装的艺人。
文武场——文场是指拉弦、吹唢呐的,武场指敲锣打鼓及打竹板的。
草条——专门给艺人与观众联系演出的人。
跑里的——“江湖会”向各地联系演出的艺人。
侍候乐器的有挡丝的(拉弦的)、拐子活(拉弦)、啧子丁(吹唢呐的)、大笛子(唢呐)、边嗡子(打鼓的)、抱铜的(打锣的)、响叶子(打钹、打铙的)、啃瓢的(打竹板的)、打双挎(一人打两种乐器)等。
其他如四季常青唱手、三大季唱手、高粱红唱手、蹲炕坑唱手、木头老鸹唱手、大哭大号唱手、卖肉的唱手、二葫芦头唱手、二五子唱手、奴才唱手、东口唱手、西城唱手,指的是各种风格与来路的艺人。
另外,行话中的“五大家”是指早年蹦蹦戏中的丁、郭、范、高、齐五家。“五大调”是指双调(二人转)、单调(数来宝)、照调(皮影)、明条(戏法)和喷调(吹鼓手)五种艺术形式。“八大怪”是指三个祥字、五个云字的艺人,合称“三祥五云”,分别打竹板、沙拉机、牛哈拉巴、小碗、小碟、高粱杆、烟袋杆、水瓢。
有关二人转曲目唱词的行话有我们已经了解的单出头、双玩意儿、拉场玩意儿等,其他尚有:
地拉场——在平地上演出的拉场戏,也是海城喇叭戏的别名。
半拉场——前半段是二人转,后半段像拉场戏一样又上来一个人物,如《冯奎卖妻》中多了个夏老三,《劈关西》中多了个郑屠户。
转桌子唱——单出头《丁郎寻父》中“打夯歌”一段,全班旦角围彩桌子帮腔演唱。
四大套——又叫“四梁”,指《大纲鉴》、《大清律》、《浔阳楼》、《铁冠图》四个大节目。
四小套——又叫“四柱”,指《西厢》、《蓝桥》、《盘道》、《阴魂阵》四个节目。
边曲子(或光棍曲子)——有男没女的剧目,如三国段《华容道》等。
坤曲子——有男有女的剧目,也指一个曲牌到底的曲子,如《王员外休妻》。
男女篇曲子——有男有女的曲子,多指爱情剧目。
大道沿曲子——大多数艺人都会唱的曲子,南北各地大体上一样。
背曲子——不常唱的曲子。
刘家曲子——以刘金定为主角的《双锁山》、《刘金定观星》等八个剧目。
篇——指优秀唱段,如《西厢》中的“观花篇”、《蓝桥》中的“家乡篇”、《杨八姐游春》中的“彩礼篇”等。
扎心段——打动人心的唱段,如《冯奎卖妻》中的“诉苦段”。
扒短词——专唱某人短处的唱词,如《灞桥挑袍》中曹操历数他对关羽的好处,《包公赔情》中王凤英讲述她抚养三弟的难处,意在指责对方忘恩负义。
楼上楼——上下句都押韵的曲目,如《草船借箭》。
珍珠倒卷 帘——也叫“珍珠句”,是从一唱到十,再从十唱到一,如《大西厢》开头的二十句唱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