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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扎营于莫赛德河北支流(5)

时晴时阴,天上的白云白得发亮。高大挺拔的松树沿着派勒峰山顶密密麻麻地长着,不过在天空背景之下,它们看起来只不过是6英寸的微型模型罢了,景致的轮廓为绸缎般的背景所勾勒出来。今天的云约占了25%的天空,不下雨。6月就在难忘的情绪中结束了。美无法测量,如同溪流,也像是在太阳照射下的大江大河或是海洋一样,历书上的任何加减都无法将其切割成一段段的,它就是连续不断且安宁喜悦的美丽溪流。每日清晨,快乐的植物还有周围的动物伙伴们都仿佛在呼唤着我从死死的沉睡中醒来,它们在说:“快点醒来啊,快点享受快乐吧,快点来爱我们吧,快点和我们一起歌唱吧!快来啊!”这个6月是我这一生经历过最真实、美妙、自由的一个月,每每回忆起营地树林里寂静、浪漫如魔法世界一样的平静,我就会想起那永恒的没有丝毫束缚的自由。过去的一个月里,上帝似乎赐予了万事万物最原始的光芒,让它们变得神圣、光润又纯净,那是过去和现在,还有未来的一切事物都玷污不了或是抹不掉的。

7月1日

盛夏来了,绝大部分的种子都离开荚和壳,它们都纷纷远去寻找命定的家园。还剩下一小部分种子则留在了原地扎根生长,大批的种子会在风的作用下离开父母,去往陌生的地方。雏鸟们身上也有丰满的羽毛,它们具备了离巢的能力,只不过父母仍在照顾、保护、喂养和教育它们。这是一幅多么美妙的家庭生活图啊,也难怪我们都喜欢鸟儿。

松鼠是我喜欢观察的动物。这里主要有两种松鼠,一种是加州灰松鼠,体型硕大一些,还有一种是道格拉斯松鼠,体型小一些。道格拉斯松鼠是我所知的最聪明的松鼠,它们有着非常旺盛的生命力,长着尖尖的脚趾,似乎每一棵经它们攀爬过的树都会因此感到疼痛。这清新山野几乎将所有的精华都浓缩在它们身上,让它们活力四射,充满勇气,远离疾病。这样的动物几乎很少生病或是感到疲惫。它们认定了这山野是它们的,所以不容许有牧羊人、狗和羊群的存在。就看看它们是如何露出凶相瞪眼、龇牙、吹胡子对待牧羊人和羊群的样子就知道了。要是不是因为它们是体格迷你的小家伙,还真会以为这家伙很可怕呢!我对它们的成长过程很是好奇,我知道四季轮回都在树上安下节孔一样的家的它们是如何生活的。很奇怪的是,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找到过幼年松鼠的窝,或许是因为它们是大西洋海岸红松鼠的近亲,也是经由北方不断向大森林里迁移而来的吧。

加州灰松鼠是外形最佳的松鼠之一,在我们所有毛茸茸的邻居中它的趣味性也仅次于道格拉斯松鼠。相比于道格拉斯松鼠,灰松鼠的体型是前者的两倍。作为树林里勤快的劳动者,它们缺少影响力,也不那么活跃。在树叶和枝干中,灰松鼠也没有道格拉斯松鼠那般的骚动。我们几乎没有听过它对任何动物嘶叫过,除了我们的牧羊犬。它们会从这个树枝滑翔到那个树枝去寻找自己的食物,动静很小。它们在这个过程中会检查去年留下的松塔,还会看看还有多少松子留在松塔的鳞片里,再最后确定有没有遗落的松子落到了地上的落叶当中,毕竟这个季节还不是果实成熟的时候。灰松鼠常常会摇摆自己的尾巴,时而在身后,时而在身体上方,时而平放,时而优雅地卷曲起来,如天边薄絮一样的卷云。尽管尾巴上的毛都很粗硬还十分黏湿,不过总能整洁光亮,各居其位,仿佛闪亮的蓟花的冠毛。它的身体和尾巴同样都非常轻巧虚幻。道格拉斯松鼠体格小,但是个性很是暴躁,对大都和表演都十分热衷,动作也很迅猛,看到它们的人都会感觉刺激,人们会因为它那眼花缭乱的表演而兴奋不已。

相较之下,加州灰松鼠就害羞很多,很多时候的动作都比较隐蔽,就好像每一棵树,每一个灌木丛,甚至是原木后面都危机四伏。很明显,它们害怕被打扰,也没有兴趣被人们欣赏、赞扬或是惧怕。印第安人很喜欢以它们为食物,这让它们愈发地小心翼翼,何况还有老鹰、蛇和夜猫等其他可怕的敌人存在。灰松鼠会在食物充足的树林当中穿过足以隐蔽自己的灌木丛,再跨过卧倒在地的树木,最终抵达水池。炎热的夏季,几乎每一天的同一时刻它们都会这么到水池边喝水。听说,这水池边上总有带着弓箭埋伏得无声无息的小男孩在那里伺机猎杀猎物。只不过尽管处处都有危机,松鼠们还是生活得非常快乐,它们仍旧是森林里最不知疲倦的生灵。松鼠在我看来是所有大自然野生动物中最有野性的,我多希望有一天能充分地了解它们呢。

在营地的南面,有一个覆盖了沙巴拉生态群的山坡上,成千上万的小鸟在那里筑巢,好奇的林鼠(Neotoma)也把家安在了那里。这是一种非常有趣的小动物,只要出现就会吸引人们的注意力。它不同于老鼠,长得更像是松鼠,只不过比松鼠大很多。它有着精致的外表,皮毛厚实柔软,一点点的暗蓝灰色,白白的肚子,又大又薄且半透明的耳朵,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圆圆柔柔的,有着纤长的爪子,如针一般尖锐,它的四肢非常强壮,因此和松鼠一样善于攀爬。几乎没有一种老鼠能有如林鼠一样可爱的外表。要接近它们非常容易,因为它们非常信任人类。林鼠表现得过于优雅,这一点和它们生活的布满荆棘的灌木丛有些不搭。精致的它们把自己的窝也造得很是温馨,内部布置十分柔软。几乎不会有哪种山居动物和它们一样会建造如此巨大的“房屋”。一个从未碰到过如此“房屋”的旅行者第一次见到,一定会惊呼难忘。“房屋”是林鼠捡来的各种木棍、腐烂的老鼠只,还有灌木丛里咬下来的多刺绿色嫩枝,以及七七八八只要是能挪得动的小物件,比如土块、骨头、石头、鹿角等,搭建起一个圆锥形,形状就好比是一个马上要烧火的火堆一般。

如此奇怪的小窝一般有6英尺高,底部的宽度大致相同,很多时候会有十几个这样的“房屋”连在一块。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觅食的方便和彼此照顾,绝非是出于社区的需要。孤独的探险家如果翻越过偏远荒芜的山坡,再穿过茂密的灌木丛的话,若是眼前突然有了这样的小小“村庄”,定会感到很是讶异,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误闯入了印第安人的聚居地,兴许还在思考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接待,等等。只不过他接下来什么印第安人都不会看到,也不会受到野蛮的对待,只有两三只林鼠,静静地待在窝棚顶上,眼神中满满都是柔和的目光,盯着走入“村庄”的到访者,并且允许他向自己靠近。在尖顶的窝棚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柔软小窝,林鼠们把树皮内侧纤维咬开,然后成了一个个纤维束,在这上面它们铺上羽毛以及用柳树、乳草(Milkweed)等种子柔毛,再连在一起。这么小巧玲珑的小生灵就生活在这多刺的厚壁窝里,仿佛是多刺的荆棘里开出了一朵娇艳的小花。不少窝离地面大约30-40英尺,还有的在人类住家的阁楼上,这一点和燕子、红雀很是相像,无非是想从人类那里得到保护和陪伴,尽管在野生原始的荒原中它们早已习惯了独处。顾家小动物眼里的林鼠是个小偷,因为它们喜欢把所有古怪的东西都往自己的窝里拖,比如刀、叉子、梳子、指甲、锡杯、眼镜,等等。我猜测林鼠之所以爱这么做,无疑是要加固自己窝的防御能力。林鼠在窝里贮存的东西和松鼠相差不大,会有果仁、浆果、种子等,据我所知,它们还会存一些树皮以及鼠李科植物的嫩芽,等等。

7月2日

阳光明媚,天气温暖,万事万物,包括岩石都因为好天气而非常兴奋。植物的汁液以及动物的血液都快速流动,而山脉如水晶一般,其中的微粒也像宇宙星辰那般快乐,在空气中悸动、飞舞和旋转。几乎不可能有任何的枯燥、沉闷出现,也没有死亡和停止。动物和植物对大自然的心跳都有了回应,持续欢乐且有节奏地跳动着。

珍珠颜色的积云还在高山之上,那通体银白的云彩不仅仅是内在泛着银光。我所游历过的所有地方,一年四季云彩永远都是明亮的、轻盈的、和岩石最为相似的,它们的形态最复杂,轮廓最清晰。这雪白的云彩每天都会如山脉一样聚集和消散,对我来说这是内华达山脉最高峰产生的最伟大的奇迹。只要我一凝视那覆盖着白色的巨大圆顶丘,心中不由地就会萌生出敬佩之情。不过虽然天空和群山之间总有如恋爱一般的相恋相依的事情,伙食的变化问题却叫我们感到了厌烦不已。我们已经几天没有吃面包了,面包成了我们朝思暮想的食物,仿佛这种思念已经说不通了,毕竟我们还有肉、糖和茶可以食用。说来也奇怪,既然有如此丰富植物和动物的野外,食物对我们来说居然成了稀罕品。要知道放眼过去皆是富含淀粉的根茎、种子以及树皮,不过是没有面包了,我们就感到自己的身体失衡了,曾经快乐的享受受到了威胁。和印第安人相比,我们感到自惭形秽,和松鼠相比我们也很愧疚。

7月3日

天气很温暖,有微风从林间穿越,轻轻拂过,有了千百处泉水芬芳的气息。松树和杉树球果继续生长,每一棵树上都在滴落香脂和树脂,种子也在快速成熟过程中,这一切都说明大丰收即将到来。松鼠不用再担心没有食物,各种尚未成熟的果实也是它们的口粮,它们从来没有肠胃问题的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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