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捏了捏碧玉扳指。
“这扳指……是你的？”
他弯了弯手指，脑袋轻轻一点，目光却对上了黎樱的。
他的眼睛不算很大，形状狭长，眼尾处微微往上挑着。跟元辰哲的相比，没那么冷厉有神，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深沉稳重。
“你就是那个神医？”
他的目光闪动了一下，移向别处，轻轻地举起酒杯：“看来你不怎么想物归原主。”
他的手长得非常好看，不管是手型还是皮肤，都堪称完美，这让黎樱的目光在他的手上停留了格外长的时间。
“喔—你的手指真好看。”
司明楞了一下，差点被酒水呛到。他倒是第一次听一个小姑娘这么夸奖她，感觉很奇怪。
这还没完，他发现黎樱的眼睛直勾勾地打量着他，好像要把他看透了似的。
“咳——你看什么？”不耐烦地皱眉，莫名被人打扰了他的雅兴。
“你真的是神医啊？”黎樱说着自顾自地走到他对边坐了下来。
“你……”他有请她落座么？
“肯定是有什么秘方养颜之类的对不对？”她将双手交叠平放在桌上，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着，对他的这幅皮囊显示出十二万分的兴趣：“也许你已经很老了。”
“没有。”他喝了口酒，伸手拿起一只螃蟹。
“那你几岁？”
“你不需要知道。”
“啊——皮肤可真好啊，水当当的好像打了水光针似的。”
司明第一次感觉自己好像被人调戏了，对手还是个黄毛丫头。那天他在河边钓鱼，见到河里浮浮沉沉地飘来一大坨物体。等再近一点才发现是个人在水里挣扎，他吩咐仆从将她从河里捞起来的时候，发现她怀里竟还死死地抱着一个小男孩。
她已经精疲力竭，几乎失去意识。
“救他——”她死死地抓着司明的手，声音嘶哑地仿佛掺了砂砾：“先帮他人工呼吸，快——送他去医院，不然就来不及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手，这个小丫头在快要昏厥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将他的手掐地生疼。
“你是那孩子的母亲？”他看了她一眼。
“孩子？”黎樱楞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他在说金子轩。
白了他一眼：“傻不傻啊，你见过女人那么小生孩子的？还神医呢。”
“也许你年纪不小了呢。”他笑了笑：“你说的人工呼吸和医院是什么？”
“……”
她说了这个么？完全没印象。
可你说一个大名鼎鼎的神医，竟然连人工呼吸都不会，这么一想，心里面满满都是优越感。
“螃蟹好吃么？”她说：“看样子挺肥。”
司明突然明白过来，这是他问问题所要给出的代价。
他的碧玉扳指还没要回来呢。
“这螃蟹吧，其实有很多种做法，比如葱姜炒啊，香辣啊，咖喱的也不错……”黎樱努了努嘴，小嘴唇粉嘟嘟的：“清蒸的也不错，不过调料要做的好。”
眼见司明一脸的懵逼，得意地笑了笑：“听不懂了吧？那个……听夏翠说，最近城里闹痢疾，而神医先生最近在研制治疗痢疾的灵药，哎呀呀——我这里有一方子，不知道您感不感兴趣？”
这天晚上，黎樱喝多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她想不通那酒喝起来甜甜的，后劲儿竟然这么大。
酒是好酒，宿醉以后竟然完全没有头疼。
司明忍痛分了酒跟螃蟹给她，为了知道什么叫人工呼吸和所谓的灵药。
黎樱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唇，话说她应该没现场演示给他看人工呼吸吧？
啊——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可终于醒了？”
声音沉沉的，是司明的声音。
这……怎么竟然是他候在床边？干什么？不会昨天她真的干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了吧。
连忙检查了一下衣服，还好整整齐齐的，并无什么不妥。
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什么？”
“你……怎么在这里？”她抬头看看他，司明的目光沉静而平淡，没有火星爆裂，也没有粉红色的心，更加没有被那啥之后的羞愤。
那么……一切都还是正常的吧。
司明微微皱起眉头，头痛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看着黎樱眼珠子咕噜噜乱转，脸上的神情变地好像走马灯似的，猜不透她的小脑袋里头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昨天晚上他贡献了螃蟹与美酒，连碧玉扳指也没收回来，小丫头碧玉扳指他带了不合适，他这么好看的手应该带羊脂玉。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莫名觉得她说得似乎有几分道理。
这丫头看着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但为人处世却完全不像。
她就好像谜一样地吸引着他。
她跟他解释人工呼吸就是嘴对嘴吹气，然后双手交叠帮被救的人压胸。当时司明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但黎樱却一本正经地让他要相信科学。
后来她喝醉了，开始胡言乱语。
说什么自己是现代人，穿越过来古代，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有些相信。可现代又是个什么地方？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懂的东西太多。
“青蒿真的可以治疟疾？”
“那当然。”黎樱下床穿鞋：“洗干净了榨汁喝，简单有效。
她突然醒悟过来：“你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
她龇了龇，对他一笑：“这我就放心了。”
“放心啥？”
“我没跟你做人工呼吸。”
司明的唇角抽了抽，须臾，闷闷地说了句：“你可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也不是跟谁都说。”黎樱乐呵呵道：“不过我觉得你还算是个正人君子，不会把我这些话当成是撩你。”
司明走了以后，黎樱吃了些东西便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经过一天的休养她精神好了许多，她得把最近发生的事情理一理，好好地分析一下。
她不会说别人欺负她就要十倍要回来之类的狠话，但至少她得给自己讨个公道。
金子轩是临近晌午的时候被司明带回来的。小正太见了她就嚎啕大哭，显然是前面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将他吓坏了。
“他是勤王的儿子？”
黎樱点点头，显然司明已经问过金子轩了。所以她简单扼要地将事情的经过跟他描述了一遍。
司明静静地听着，目光沉静如水，黎樱总觉得他的目光有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被他这样看着，感觉很安全。
“那你有什么打算？”他问。
“回去。”黎樱说：“我总不能让那些人逍遥法外。”
“可你是谁？”他又问，唇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黎樱从他的神情中读到了一些嘲弄的意思。
她只是个婢女，就算回去又如何能跟那些皇亲国戚斗？
她对着司明笑了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事儿得靠智商。”
“智商？”
见司明一脸的懵逼，黎樱不由笑出声来。
这一晚，黎樱睡得很差，一来是金子轩好像八爪鱼似地缠着他，二来，脑子里头总在盘算着回去快活城以后要怎么办，如何才能将那些卑劣的凶手一个个地揪出来。
她跟司明说的轻描淡写不代表心里也同样轻松。但她归心似箭，恨不得马上就返回快活城。
第二天，司明又来看她。
金子轩好了很多，但依旧离不开她。
“我打算这几天就带他回快活城。”黎樱摸了摸金子轩的脑袋，他的小手紧紧地拽着她的裙角。
司明沉吟了一下，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嘴唇抿地紧紧的。
后来，黎樱发现司明在做决定的时候便喜欢将嘴唇抿起来，她还发现自己很喜欢他这样的神情，怎么形容？应该说很坚毅，很有男人味。
司明决定陪黎樱返回快活城的决定让她有些意外。
掏了掏耳朵：“啥？”
“你可知，我们这里是没有青蒿的？”
“快活城有青蒿？”
“快活城以西的西陵才有。”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锁骨前，黎樱将他的碧玉扳指用了一根细细的缎带穿起来挂在胸前。
“哦，放荷包里我怕丢。”黎樱一把捂住扳指，露出几分戒备。
这碧玉扳指的价值可不菲啊，以后若是流落街头身无分文的时候还能拿到当铺换钱不是?
司明的眉角挑了挑：“我怎么不记得有将这碧玉扳指送给你。”
“嘿——我告诉你青蒿汁可以治疗痢疾，这对你来说可是一个震惊医学界的伟大贡献，送我一只碧玉扳指怎么了啊？”
巴掌大的小脸显得不满地皱了起来，从司明的角度看起来她的下巴尖尖，两道秀气的眉头轻轻纠在一起，像极了一只小狐狸。
她说的到底哪里的话，为何有些词他从来没听说过，不过……他的碧玉扳指挂在她的脖子上，竟然还挺好看的。
有些哭笑不得：“咳……你还嫌少了？”
“这个值多少钱？”某女见司明松了口，立马换了一张嘴脸。
瞪了她一眼，司明转过身摇摇手往外走去，轻飘飘地丢下一句：“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启程往快活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