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更来不来?”“听说他刚从大西洋那边的岛国回来,从那儿带回来的画和他以前的风格一点都不一样。”混迹在来往的行人之间,梵高观察着他们提到高更时的挤眉弄眼和语重心长,他的好奇心自动地把他们的信息碎片拼凑起来,很快就描绘出了这位高更先生的生活轨迹。这是一个典型的抛弃世俗生活、拥抱精神世界的故事:他出身富贵,从事的工作也是证券交易员这样的高薪职业,但很快厌倦了锱铢必较的生活,辞职当起了全职画家。在入不敷出的画画生涯,他又勇敢地背离自己的老师,自己独自漂泊到太平洋的小岛上去过与世无争、灵感迸发的生活。创新、自由、无畏,梵高在心里这样评价这位同行,也很渴望与他的会面。
终于,在众人的翘首期待下,高更穿着一身休闲服施施然地来了。
“我知道你就是高更,我看过你入选沙龙的画,那幅画真是棒极了,在这幅画里您的色彩真是很棒。你怎么想到把墙壁画成紫色,再配上蓝白相间的窗帘,把女人的裸体衬托得那么好?这种明暗相间的色调真是太合我的口味。相比之下,我的画作简直是黑蒙蒙的一片,没什么冲击力。”
“我在毕沙罗那儿学习时,他可是十分强调色彩和对比这些东西。”
“我知道他,来到巴黎学画画,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他的画作功底确实一流,不然也不会每年都入选绘画沙龙。有机会一定要去拜访他一下。不过说实话,老兄,你的那幅画还是有改进之处,比如色彩还不够亮,构图和轮廓也太写实……”
“我知道,那幅画已经是几年前的我了,那时的我还没有找到自己的风格,画那个女人是现实的笔法,画背景又是理想主义。那时的自己真是幼稚。画出来的东西简直是个四不像。而且,整体的颜色和线条看起来还是一潭死水似的,没有激情。有空来看看我现在的画吧,我已经找到我的风格了。”
“哦,是什么风格?听说你刚刚从塔提希岛回来,那儿的生活怎么样?”
“怎么样?”高更轻蔑地吸了一下鼻子,“比这里好上一千倍一万倍,如果打个比方,巴黎是被阉割的男人,而那里就是赤身裸体在草原上奔跑的阳刚壮汉。像你这种人是不会懂我说的意思的。”
“是啊,我去过的地方只有荷兰还有比利时。”
“那些地方算什么?这些地方气候冷,颜色很淡。还有扭头看看,路上到处是马车、房子和烟囱,哪里还能让我们感觉到自然的气息?在那里就不一样,那儿有属于热带特有的泥土和大海的颜色。那里的人民生活得也十分简单,但是他们自足自乐,生活的精神劲头比我们高多了。”
“是吗?听你这样说,感觉这个地方真是棒极了。”
“对啊,这个地方简直是天堂。我在那儿画了几十幅油画,有机会的话可以让你看一下。而且在那儿我已经知道了我的风格,如果再让我重新画一遍这个,谁还会再管这些线条和轮廓?用一块黑红色填满皮肤表示生命力的旺盛,用褐色打在身上表示营养不良,脸上的皱纹我才不要去管它。我又不是照相机,全部都如实刻画事物的现象。我是要表达出我心里的感受就好。”
在高更兴致勃勃地讲述自己的艺术蜕变历程时,梵高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上下翻飞的嘴唇和光彩熠熠的眼睛。色彩、活力、生命力,这些都是他以前从来没有直接触碰过的东西,但是他描绘的那种创作的成就感,又让他向往不已。
“巴黎是商业的国度,却是文化的沙漠。你要是想画好画,还得离开巴黎去一个能激发自己灵感的地方。对了,你的弟弟提奥不是很著名的画作经销商吗?有了他的帮忙,你还怕你画出的画卖不出去吗?”高更轻轻挑了挑眉毛,对梵高说。
“提奥不会毫无原则地帮我推荐画作,他让我来这儿也是让我来提高绘画技巧的。不过,你说的这些我现在也有在考虑,巴黎适合我弟弟这样善于与权贵打交道的人,却不是我们艺术家画画的好地方。我们确实应该让自己的心接近自然,找到自己灵魂中最受触动的东西,在这儿,心里都被那些金银铜臭塞满了。”
说到这儿,梵高激动了起来,他一把拉住高更的手说:“高更先生,不如你就和我一起离开巴黎,找一个像塔提希岛那样的地方,一起开始我们的创作如何?”
“啊,又不是两个小女孩,为什么要手牵手在一起?一个人创造难道不好吗?而且,我们两个喜欢的地方未必一样啊!比如说,我可是当过水手去过原始森林,可能更喜欢那些狂野的东西,而这样的生活一般人可受不了。”高更被梵高突然迸发的提议吓了一跳。
“没事的,我愿意尝试。为了艺术我一切都愿意,因为这是我的生命。”
“先把画卖出去再来谈自己的艺术追求吧。其实你完全可以先用你弟弟,先拿出自己的画作把这个名气打出来,然后,能找一个自己的艺术殿堂拓展自己的绘画风格。”高更是一个绝对的现实主义者。
“虽然我现在没有卖出一些画,但是这不是我现在考虑最多的,因为一旦给画水平提高了,销量自然就上去了。怎么样?要不考虑下我提出一起创作的建议?”
“不用了,我自己已经找到适合自己的路了,没有必要再和其他人一起摸索,我现在只需要遵循自己的想法就可以。不过我现在倒是很着急卖画的事情。如果你弟弟需要举办什么画展,有什么资源的话,这个是可以考虑的。”说完,高更吹着他的口哨潇洒地走开,把满脸希望的梵高甩在了脑后。
过了一会儿,和其他的人已经谈成一些合作的提奥来到了缩在一边、喃喃自语的梵高面前。“怎么样,我的哥哥?和高更的交流一定很有收获吧?”梵高像被惊吓到猛地回过了神,喃喃地说:“有收获,真是太有收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