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莉红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就这样轻易放过她?”林韶气急败坏地说:“难道你忘了自己受过的那些冤枉?那些委屈?就算你忘了,我可没忘!”
我一面将林韶往椅子上按,一面说:“难道你这么急匆匆地赶过来就是为了骂我一顿?”
“是!我气不过!为了这破事,我也没少操心!”林韶没好气地说。
“要不,你先来杯菊花茶,消消火?再不,你打我几拳,解解气?”我半个身子往前倾,做出任凭她揍的样子。
林韶哼一声,粉拳轻握,在我肩膀上捶了两下,然后说:“算了,知道你这家伙心软,经受不了人家两句好话!”
我双手一摊,做无奈状:“没办法,我生来就心软!”
“可是,我就不明白了,说你心软吧,为什么偏偏就对我这么硬?难不成我上辈子欠你什么?!”林韶话里藏着几分无奈和幽怨。
我没接她的话,只轻叹道:“说实话,其实我也挺后悔的,自己为这事受了那么多白眼,那么多委屈,为什么知道真相后却又放过真凶?自己继续背这个黑锅?可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唉,我真硬不起心肠让柳莉红一直跪着……”
“你是说,柳莉红给你下跪?求你放过她?”林韶很惊讶。
我点点头,苦笑道:“倘若不是这样,我怎么会答应她呢?”
“就算这样,你也不该答应她呀!”林韶嗔怪地说:“这本来就是她自食其果!谁叫她昧着良心出卖公司,还故意设局陷害你!”
我说:“算了,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如何?我总不可能出尔反尔吧?而且,说到底,我们手里也没有掌握到什么证据,万一真对质起来,柳莉红死不承认,我们也拿她没辙!还不如当个人情送给她,反正我现在也没有心情再回公司上班了。”
“你说得也有道理,”林韶说:“只不过,我替你感到不值!对了,她帮那个姓马的,应该有什么好处吧?”
“好处?当然有,抵了他男朋友欠人家的两万块钱,额外还有三万,不过好像还没拿到!”
“你看,好处人家占了,黑锅就你一个人扛着!……对了,既然额外还有三万,为什么没你的份呢?”
“柳莉红也有提过,她说大不了那三万块全都给我,不过……”
“不过什么?难道你还傻兮兮地自己说不要了?”林韶瞪着眼睛,说:“不管怎么说,那三万块都应该要,就当是给你的补偿!”
“我也没说不要,只是当时说得比较含糊,混过去了……”我想想还是觉得有点顾虑:“你说,我要是要了那三万块,算不算成了他们的同党?”
“你猪变的呀?怎么就这么笨呢?!”林韶指着我的脑门说:“这怎么一样?一来出卖公司的人并不是你,二来你现在反替他们背黑锅,如何同的党?再说了,反正现在这个客户已经丢定了,再不可能追回来!所以,这三万块只是对你背黑锅的一种补偿!听明白没有?你要是觉得不好开口,我帮你去跟柳莉红说!”
“这……”我为难地看着林韶。
“别这这那那的了,就这么说定了!”
我“唉”了一声,说:“其实要真追究起来,我觉得罪魁祸首应该是马植!如果不是那家伙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怎么会有这一档子事?而且,设局陷害我肯定是他的主意!太可恶了,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想办法好好惩治这混蛋!”
“你说得轻松!就凭你现在的处境,自身都难保,怎么惩治他?”林韶说。
我愣了愣,无言以对。
林韶看着我,许久才说道:“话说回来,你有没有考虑过,辞职以后怎么办?”
我吁了口气,说:“不知道,还没想好。”
林韶幽幽地说:“难道,要你接受我……的建议,就真的那么难吗?”
我不敢看林韶的眼睛,将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林韶……让我再想想,好吗?”
老黄将我的辞职报告浏览了一下,飞快地在上面写下四个字:“同意辞职”,然后叫我去办理相关离职手续。
“你之前承诺的多付一个月薪水,应该没问题吧?”我随口问了一句。
“当然。”老黄回答得很干脆。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老黄居然一句也没问我,好像早就知道我要辞职似的。当然,他不问,我也不想多说。我默默地退出他的办公室,去跟周嫣办理工作交接,再到财务部结清所有报销费用以及工资。
一切办理妥当之后,我又回到办公室,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
我瞟了柳莉红一眼,她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埋着头假装忙活。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但是,我一直都没吭声。
我收拾即将完毕的时候,林韶才从外面回来。她看着我手里的东西,问道:“都办好了?”
我苦笑着点头。
“我送送你吧。”林韶说。
我又点点头,将剩下的东西迅速装进手提袋里,然后说:“好啦,走了!”我故意说得有点大声,想引起其他同事的注意,可是,除了何奇雍朝我微笑点头之外,其他人都装作没听到。或许,是因为我走得很不光彩,又或许是因为这件事的阴影仍在,大家都想和我划清界限吧。但不管如何,我都觉得很悲哀很失败。为什么同事一场,到了临别的时候,大家还如此淡漠,连招呼一声都没有?
我提着自己的东西,在林韶的陪同下,极度落寞地走出公司。
林韶一直送我到楼下。
我回头看看公司所在的大楼,多少有点舍不得。尤其是想到今后将不再踏足至此,心里颇有几分感慨。
林韶说:“好,那你慢走,我晚点给再你电话。”
我收拾心情,假装潇洒地对她挥挥手,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
我一边走一边细细地回想“万风集团事件”的始末。从最初老黄在会议上凝重地要求我们努力做好方案,到大伙通宵达旦地加班加点,从马植第一次不怀好意地请我吃饭,到我和马植在一起的照片出现在老黄的办公桌上,从林韶为了我和老黄在办公室里对战,到柳莉红给我下跪……每一幕,都是那么的清晰,却又那么的缥缈。不知为什么,现在再想起这些,我全没有了以前的那些怨恨、愤怒、悲哀、无助的感觉,取而代之的,只是一种轻若云烟的怅惘。或许,人生就是这样,当事情过去之后,我们才发觉,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无所谓。
我随便上了一辆公交车,也不知道它将开往何处。只是想着尽快离开这里,但是,又不想回家。因为不想回到空落落的房子里,不想一个人呆着,生怕心情会变得糟糕。
公交车在城市里穿梭,我隔着玻璃,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看着各种形状的建筑物,看着一个个熟悉或陌生的场所……
忽然开始想起温月来。而且,越想越觉得难受。已经很多天没有看到过她了,电话也打不通。这样的情景,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是每一次都让我感到出奇的惶恐与惊悸。像是在一片茫茫的沙漠上,左右前后都看不到头,左右前后都不是方向,心里的所有希望,都在烈日下渐渐消泯。
巧的是,这路车刚好经过西门。看着每一处和温月一同来过的熟悉的场景,对温月的思念愈发强烈。
我随便在某一站下了车。然后随意地在街上走着。经过一个大酒楼外面时,我忽然看到温月正在站酒楼门口!
我又惊又喜,当下大声喊道:“温月!”
可能是因为太激动的缘故,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温月听到我的叫喊,立刻朝这边看过来。
我内心一片狂喜,正要跑过去,却看到温月不停地向我摆手,示意我赶快离开。我愣了,不明白温月为什么要这样?
就在这时,从酒楼里走出一个男人,对温月说了一句话,然后他们便朝旁边的停车场走去。我这才明白为何温月刚才不让我过去,原来她并不是一个人。
由于距离只有十余米,所以那男人的样子我看得清楚。他看起来很年轻,也很斯文。西装革履,还戴着一副眼镜。但是,从他走路的姿势看,我总觉得怪怪的。
看着他们钻进同一辆车,我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罐,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我还发现,那辆车既不是温月曾经开过的甲壳虫,也不是跑车和奥迪,而是一辆奔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