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呆了。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林韶已经放开我,往外面跑去。
等我回过神来再走出去的时候,哪里还有林韶的踪影?我大声喊着林韶的名字。一声两声三声……没有回应。我只好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孰料竟然关机了。
我站在空荡荡的廊道里,忽然觉得有种莫名的恐惧。仿佛我被所有的人遗弃了,世界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全都影踪全无。这种感觉很虚无,很缥缈,像梦境,又像幻觉。
我闭上眼,双手交叉放置胸前,深呼吸,再深呼吸,将杂念一并驱散,然后才睁开眼睛,慢慢地朝外面走。
走出影城,我看到林韶坐在广场的长椅上,很安静,也很孤单。我心里颇不是滋味,深深地感到自己亏欠了林韶许多。
我默默地走上去,坐到林韶旁边。当我的目光触及她的面庞,这才发现她脸上还挂着两串泪珠。
我伸出手,想抹去她脸上的泪,可是还未触碰,又下意识地缩了回来。因为,温月的影子刹那间神差鬼使般地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暗自叹了口气,没办法,我不能欺骗自己,我心里还有温月。
我看着林韶,心里矛盾极了。一方面,我一看到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的心就软了,就乱了,另一方面,我又不能越过温月,给林韶贴心的呵护和温柔的爱抚。
就在我犹豫不决之时,林韶轻轻将头靠到了我的肩膀上。我顿时僵住了,如同一尊雕塑,任由她倚靠。不过,我的心可不能像身体一样做到纹丝不动,它如同秋千,荡来荡去,忽上忽下。老实说,此刻对我而言,简直是一种折磨,一种煎熬。倘若现在用一百块钱换取林韶起身或坐正,哪怕我连方便面都没得吃,也一定毫不犹豫地掏出一百块钱。
可是,林韶好像挺享受这种感觉,丝毫没有改变姿势的意思。几分钟过去了,——对我来说,这几分钟比几年还漫长!我实在捱不下去了,只得说道:“林韶,很晚了,不如我送你回去吧,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林韶还是一动不动。
我又说:“林韶,你饿不饿?要不我们再去吃点东西?”
林韶终于将脑袋从我肩膀上挪走,口气很恶地说:“你是不是存心想把我喂成大胖子?告诉你,要是我嫁不出去,你可得负全责!”
听到她用这种语气说话,我那颗一直悬在空中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不过,她这句话来得有点“陡”,我也不敢接茬。
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才回头问林韶:“对了,刚才看电影的时候,你怎么看着看着就哭了?”
“难道你是冷血动物,不觉得感人吗?”林韶板着脸说。不过,由于她脸上还有一滴硕大的泪珠,所以这表情显得特别搞笑。
我忍俊不禁,鸡啄米似的点头:“是是是!我是冷血动物!”
我心里想,要是我真是冷血动物就好了!可惜呀……那一吻还真让我挺心动的。
影城离林韶家并不太远,也就两三站路的距离。但是我不想节外生枝,打算叫出租车送林韶回去,谁知她却坚持要走回去。我只好陪着她慢慢走着。
一路上,我们都没怎么说话。我和林韶都很清楚,影院里的那个吻,将我们推到了一个很微妙又很尴尬的境地。我不知道,那个吻林韶是一时冲动,还是蓄谋已久?倘若是一时冲动,那还好说,大不了当成没发生过,但如果是后者,就……有点麻烦了。
到了林韶家所住的小区外面,我们都停下了脚步。
我努力堆着笑脸,挥挥手,说:“拜拜!”
林韶足足盯了我十余秒,才转身而去。而且,她连一声道别也没有说。
待到林韶的背影消失在小区里,我才回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我没有打车,我想到前面路口叫辆三轮车,一个人的时候,能省一点是一点。
半夜里坐着三轮车,感觉冷飕飕的。我紧束衣服,自我安慰:其实也没什么,吹风的感觉……还是很爽的。
到滨江路的时候,我随意地四下乱望,却惊异地看到柳莉红和一个男人坐在江边的石椅上喁喁私语!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柳莉红生日会上出现过、我在火锅店里看到过的男人!
我感觉到一股热血在噌噌地往头上涌,拳头捏得贼紧,牙齿也咬得咯咯作响。我真担心自己无法控制住内心的激动和怒火,冲上去对那对狗男女拳打脚踢,我甚至已经叫三轮车夫停车。但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我只是愤怒地瞪了那对忘情私语的狗男女几下,便将拳头松开,然后对三轮车夫说道:“师傅,走吧!”
三轮车夫奇异地看了我一眼,却没有说什么,回头继续蹬车。唉,他怎么知道,我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心理交锋,我差一点想动手打人!
话说回来,幸好我刚才没那么冲动,否则无凭无据,真要动起手来,吃亏的还是我自己。
不过,所见的这一幕也并非毫无价值。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柳莉红真的和那个男人关系非比寻常,换言之,柳莉红真的和万风集团事件有干系!如果说以前还只是推测,那现在已经基本成定论了。
电话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来电显示是公司的号码,我以为是林韶打来的,也没放在心上,按了接听键,懒洋洋地“喂”一声。不料电话里却传来老黄的声音。我一惊,立刻坐了起来。
老黄叫我到公司去一趟,说有事情要商量。我满腹狐疑,却不便多问,只应了一声。
挂机后我马上拨打林韶的号码,想问她公司有什么动静,老黄有什么异向。电话响了一声我才记起昨晚在影城里发生的事,心有戚戚然,当即将电话掐掉了。
我赶到公司时已经临近十二点,同事们都开始准备去吃午饭了。看到我,他们都面现惊异之色,却没有一个人开口和我说话。我往林韶的位子瞟了一眼,没看到她人影。
我走到老黄办公室门外,举手敲了几下。
“进来!”老黄浑厚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我推门而入,对正在整理资料的老黄叫了一声。
“来,坐吧。”老黄招呼道。
我将门关好,然后走过去,坐到他大班台前面的椅子上。
老黄将手头的资料放下,很凝重地看着我,说:“把你叫过来,是想跟你说个事。”
“说吧!”我心里忽然生出一丝不祥之兆。
老黄盯着我,问道:“那件事情,你查到是谁做的没有?我的意思是说,你找到什么证据没有?”
我下意识地咧嘴笑了一下,但很快又敛起笑容,说:“目前暂时还没有找证据……”
老黄吁了口气,缓缓地说:“很遗憾,我这边也没有查出来……”
我说:“不过,我相信迟早会找到证据的!”
老黄点点头:“是,我也相信。”他话锋一转,口气也变了:“可是,你也知道,你已经休好几天假了……”
我心中一紧,知道接下来的话才是他今天叫我来的真实意图。
果然,老黄说得很直接:“公司不可能让你无限地休下去,所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自己辞职,除了应得工资之外,公司另外付你一个月的工资;第二,你可以保留岗位,只要查出真相证明你是无辜的,你就可以回来,不过在你回来之前的这段时间,公司将扣除你的薪水。选择哪一个,你自己看着办!”
“没有其他的选择了?”我苦笑。
“你觉得呢?”老黄反问我。
我哑然。
老黄冷哼一声,说:“我告诉你,这已经是公司对你最大的宽待了!你就知足吧!换了别人,估计早就得滚蛋了,还想多得一个月工资?还想保留岗位?做梦!”
我看着老黄,心里充满了凄然,我说:“请容我考虑一下,好吗?”
“行,我也不强迫你立刻做决定,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不过,最好尽快,否则再拖下去对公司对你,都没有好处。你想好以后再来找我吧!”老黄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我也要吃饭去了,就这样吧!”
客观说来,公司的处理意见确实已经给了我很大的宽待。因为据我所知,以前自动离职的员工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一般都只是结算应得工资,并没有额外多得一个月的工资。因工作失误离职的,就更加惨了,有的还被追究责任,该赔的赔,该扣的扣。至于“停薪留职”,就更加史无前例了。不过,纵使如此,我仍觉得有些憋屈。毕竟自己是无辜的,只是一个受害者而已。
因此,我决定不再被动等待下去,我要主动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