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味的烤鱼味道还不错,就是花椒太多,吃得我的嘴都麻了,直张着嘴哈气。不过林韶却没有什么反应,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我说:“林韶,假如我们找不到柳莉红的证据怎么办?”
林韶抬起头,说:“你放心吧,只要是她做的,肯定会有露出马腿的时候!”
我有些担忧:“可是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什么状况来……”
林韶诡异地笑了一下,说:“大不了到时候你施展美男计,让她自己招供!”
我连连摆手:“我宁愿自己背负罪名,也不敢用这一招!”
林韶挤挤眉:“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怕吃亏不成?”
我说:“再强悍的男人,面对白垩纪的恐龙也会落荒而逃的。”
林韶哈哈大笑。夹了一大块鱼肉,然后继续埋头苦干。
过了一会,林韶忽然仰起脸,问道:“星星,其实你有没有考虑过,离开公司?”
“离开公司?”我停止咀嚼,说:“说实话,有想过,不过……就算离开,也不能背负污点离开。”
林韶说:“这个我知道,所以我也在尽力帮你,希望可以还你一个清白!不过,我觉得你在公司也没有什么前途,倒不如……我的意思是,反正要走,不如早一点走,免得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将嘴巴的鱼肉嚼碎,咽了下去,再喝一口豆奶,然后才看着林韶,有些沉重地说:“你说得没错,可是,你觉得我到哪里会比较有前途一点?……毕业也有几年了,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到底我应该做什么才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我想了很久,可是我……我也不知道路在何方?前途在哪里?你说如果我不上班,那我怎么生存下去?但是上班吧,你也知道,做这一行,到哪里都差不多,最多遇到一个好的一点的老板,工资稍稍高点,可有用吗?能买得起房吗?能买得起车吗?现在的房价那么高,辛辛苦苦干一个月,就算不吃不喝,也不够买一个平方!真的,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很窝囊,为了填饱肚子奔波劳碌,可是年年如此,什么也没有改变!到头来,还是只解决了肚子问题!”
我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悲愤。是的,现实如此残酷,以至于每一次面对的时候,我都觉得痛彻心扉。
林韶一直盯着我,直到我说完了,她才轻轻说道:“其实,你休假的第二天,我就想在电话里跟你说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或许,或许……我可以帮你!”
“你?……帮我?”我愣了。
林韶点头:“嗯!”
我看着林韶,然后又赶忙低下头。——林韶的眼神太热切了,热切得我都不敢跟她对视了。
我的心忽然间乱了起来。这感觉来得很突然,就像一阵突如其来的龙卷风,顷刻将我的思绪卷成麻花。虽然我还不知道林韶说的帮我具体是怎么帮,但是,她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了。很长时间以来,林韶都或明或暗地对我表示爱意,哪怕我曾经拒绝,可是她的心意一直都没变。否则她也不会为了我挺身而出,甚至不惜得罪老黄了。可是,我能接受她吗?假如我接受了她,温月那边怎么办?再说了,我和温月还这么不清不楚,就贸然接受她,不也对她不公平吗?林韶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子,而且家境也很好,尽管她很少在我面前提及她的家庭状况,不过我很清楚,她的家庭背景不简单。所以,我更不能够在这个时候草率地做决定。
我深吸口气,说:“林韶,这事容我考虑一下,好吗?”
林韶说:“当然,决定权在你那里。”
我晦涩一笑,说:“不如我们换个话题吧,换个轻松点的,好吗?”
林韶笑了笑,说:“行,那我问你,这烤鱼味道如何?”
我说:“好是好,就是把我的舌头都吃麻了。”
林韶说:“一点花椒都受不了,你怎么承受得了人生的大风大浪?”
我看着她,想笑,却终究没能笑出来。
吃完烤鱼,我问林韶是不是要回去?
林韶瞪着我说,你是不是觉得和我在一起特别别扭?
我说,哪有?
林韶说,这么早就叫我回去,还说不是?
我苦笑不已,说,那你说现在应该干吗?逛马路?
林韶说,我记得有人还欠我一场电影。今天本小姐心情还算不坏,是时候赔了!
我说,你想看电影就直说嘛,犯不着兜这么大个圈子!老实说,你这样我还真觉得不大习惯。
林韶转过脸去偷笑。
走到影城门口,林韶发狠地说:“今天你要是再扫我兴,让我看不成电影,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你了!”
我说,不敢,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很多热映的大片林韶都不选,偏偏选了一个没怎么宣传的爱情片,还不许我提任何意见,说今天一切都得听她的。我也不跟她唱反调,老老实实地去买票,再买一大包爆米花和两杯可乐。林韶一边喝着可乐一边看着我笑,说,认识我这么久,第一次发觉我这么可爱这么听话。
我耸耸肩说,不是有人在唱“翻身农奴把歌唱”吗?我怎么会傻着去逆流而上呢?
林韶赞许地点点头,说,嗯,很好,希望有的同志能将这种作风发扬光大。
看着她俏皮的样子,我真想将她搂住,再……用力地弹她的鼻子。
影片放到一半,我忽然听到林韶在抽抽答答地哭着。我觉得很是诧异,电影情节也没有多感人呀,她怎么会看哭了呢?忙转过脸轻轻问她怎么啦?林韶停止了哭泣,不停地用手抹眼睛,却没有说一句话。
我不想因为太多言语和动作而惊动旁人,所以也不再多劝,只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面纸,递了一张过去。林韶也不说话,接过面纸擦了擦眼泪。
本来就有些索然无味的电影,经林韶这么一折腾,我更觉得看不下去了。可是,又不能提早退场,害怕因此而惹得林韶更加不高兴。我眼睛盯着荧幕,心里却开始想着其他的事情。我想起了吃烤鱼时林韶说过的要帮我的那些话。不否认,林韶有能力——或者说林韶家里有能力帮我达成愿望,助我事业起步甚至腾飞,可是,话说回来,就算我和林韶走到一起,我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帮助吗?不错,不少成功人士是因为娶了个好老婆才发达的,可是,我能步那些人的后尘吗?我甘心步那些人的后尘吗?但是,假如我不借助别人,仅凭一己之力,猴年马月才能翻身?——到底是尊严重要,还是事业有成重要?
我心乱如麻。只得逼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事。然后慢慢地又想到了侯晓禾身上。那天晚上和黎水瘟猪分别后,我一回到家便将侯晓禾留下的所有东西都装到了编织袋里,再推到床底下。说来也奇怪,我在将一件件东西放到编织袋的过程中,心情格外平静。像一潭死寂的水,无风无浪无波无纹。其实这样也好,将所有的痛、恨、怨、念,统统放下,消除得干干净净。从此,也不会再为侯晓禾影响自己的心情和生活。
我忽然想,倘若有一天我和温月也像我和侯晓禾一样,彻底断绝,了无关系,我能不能也像这样,淡然、无谓?
其实,我根本不用回答自己。因为答案早已昭然若揭。
电影放完了。我和林韶仍坐在座位上,谁也没有起身。等到所有的人都离去,我才侧过脸,对林韶说:“我们也走吧。”
林韶没有说话,却忽然捧着我的脸,在我的嘴唇上重重地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