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里?”我和侯晓禾异口同声地问道。话刚落音,我们又不由笑了起来。世界太小了,想不到在这里都能碰得到。
“我有个客户住在这里,所以特意过来拜访一下!”侯晓禾说道。
“哦,”我想了想,说:“我也是来找人。”
话一出口,我又暗觉好笑。我犯得着跟侯晓禾撒谎吗?再说了,我还用跟她解释吗?我们早就是两个互不相干的人了。——也许,侯晓禾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要不然她的脸怎么微微红了起来?
接下来,气氛忽然变得很微妙。我们心里都想和对方多聊几句,但又觉得似乎不是很妥。于是,相视一笑之后,便挥手道别。
我走到门口,下意识地回头,正好,侯晓禾也转过头来看我。
“对了,有件事情想告诉你!”侯晓禾说道。
我折回大堂内,走到侯晓禾跟前,问道:“什么事?”
侯晓禾未语先笑,但很快又敛起笑容,轻声说道:“我快结婚了……”
“哦?”我的心莫名地抽搐了一下,脸部肌肉也僵住了。
侯晓禾察觉到了我表情的变化,但她还是继续往下说:“我们计划今年年底扯证,然后在明年五一办酒。”
“是吗?”我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再极力说了一句玩笑话:“不知道是谁这么不走运?即将做你的新郎官?”
我忽然想起早前黎水说过的话,该不会真是那老头吧?当下心生骇然。
“你用不着这么损我吧?我有那么差吗?”侯晓禾笑着说,她已经恢复了常态:“他姓高,你不认识的。”
高老头?我忽然想笑,又问道:“哦?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还要向你汇报我们的恋爱史?”侯晓禾嘟着嘴巴,反问我。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这……我不是这个意思……”
侯晓禾咯咯笑了起来:“我和你开玩笑的,你不必这么紧张。我告诉你吧,我们是在一个朋友的生日派对上认识的。”
我也嘿嘿笑了起来,又开玩笑地说:“在我们分手之前认识的?”
“当然不是啦!其实我们才认识不到半年。”
“不到半年?”我吃了一吓:“你行哦!这么快就要结婚了?看来你真是变了,当初和我在一起那么多年,也没想过要结婚……唉,只能怪我魅力不够呀!”
“说哪里去了?!其实我觉得结婚这种事,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跟时间并无太大联系。”
“厉害!连见解都上了一个层次!”我带着些许奚落地口吻说道:“那跟年龄呢?有没有关系?”
“和年龄也没有多少关系啦!”侯晓禾说得很轻描淡写:“你难道没见现在很多老夫少妻或者少夫老妻的呀?”
“那是,谁叫我这么保守呢!”我故意叹息,又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对了,你的新郎该不会真是老爹级别的吧?”
“讨厌!你才老爹级别呢!”侯晓禾给了我一个白眼:“他才大我两岁!”
“哦?”我小声嘀咕:“难道换人了?不是高老头?”
不过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
“你说什么呢?”侯晓禾没听清楚我的嘀咕声。
我连忙说:“哦,没什么,我是在恭喜你!真的,恭喜你!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谢谢。”侯晓禾甜甜一笑。看来,她对自己的准新郎还比较满意。
“到时候记得给我发张请柬哦!”我说。
“嗯!”
“我一定会前去捧场的!不过,你可千万别安排我讲话。否则我一不小心把你那些糗事说出来可就不太妙了!”
侯晓禾瞪了我一眼,不过语气却很好:“看来你这贫嘴的恶习还是没改。”
“没办法,没人管教,放任自流,想改都改不了。”
“好啦,不跟你贫了,我的腿都站麻了,况且像我们这样,在人家大堂内站着说半天话也不雅观。我先走了,回头再联系。”
“好。”
“你电话号码没变吧?”
“没变。”
“好。拜拜。”
“拜拜。”
看着侯晓禾远去的背影,我在脸上浮了半天的笑容终于蔫了下去。我双手插在裤兜里,自嘲地哼了一声,然后慢慢走出香格里拉。
走出香格里拉的大门,金灿灿的阳光扑面而来,很是刺目。我下意识地用手挡光,并微微眯着眼睛。
沿着河畔柳堤漫步,看着风将河水吹起层层波纹,听着不时响起的汽笛,想着一些如烟如雾的往事。这样的上午,委实让我有太多的感慨。是啊,曾经和自己相恋几年的女人就要和别人一起步入婚礼的殿堂,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换了谁也不会好受的。所以,请允许我再把关于我和侯晓禾的某些回忆最后重温一次吧,因为从今以后,侯晓禾就走进了别的男人的世界;因为从今以后,侯晓禾就是那个男人生命中的最重要的音符,只为他吟唱;因为从今以后,所有关于侯晓禾的回忆就会像晒干的咸鱼,再无半点鲜活,必须得永远地收起来了。
别了,那些曾经的教室、图书馆、街道、电影院、网吧、林荫小道、河岸、商场、超市、汽车站、旅馆……别了,那些曾经的蛋糕、可乐、肯德基、爆米花、CD、花瓶、洗面奶、漫画书……别了,那些曾经的期待、浪漫、欢乐、甜蜜、亢奋、忧伤、牵挂、惆怅、吵架……
第一次发觉,原来我和侯晓禾之间居然有那么多的琐屑而繁复的回忆;第一次发觉,原来很多平淡的往事,再想起的时候竟然可以让人情难自持清泪成行;第一次发觉,原来有些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很久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再记起,可是在某个时候却全都一件件一串串地溜出来了……都是第一次,可惜,也是最后一次了……
迎面走来的一对小情侣讶异地看着我,尤其是那个女的,眼睛鼓得很大。我知道,他们一定感到奇怪,为什么青天白日的,这个男人竟然一边走一边泪流满面,而且无暇擦拭。他们不知道,这个男人曾经和他们一样,和心爱的人手牵手在河畔上散步,享受爱情的甜蜜与温暖,而如今,那个曾经心爱的姑娘,却牵着别的男人的手,共筑他们的爱巢……
终于,这个男人再也把持不住情绪,在杨柳依依的河畔上抱头大哭……
痛哭一场之后,我忽然觉得心情畅快了许多。抹干眼泪,吹着口哨,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大步前行。
我给黎水打电话,我说,知道吗,侯晓禾要结婚了,不是高老头,是高小伙。据说玩的还是闪婚,三天上床,半月订婚,哈哈哈哈……
黎水吃惊地问我,你没事吧?
我说,我能有什么事!侯晓禾而已嘛,我们又不是才分手一两天,早已是昨日黄花了!哈哈!本来我还想做他老公的伴郎,可是我又太帅了,侯晓禾怕抢她老公的风头,所以死活不答应!哈哈!
黎水说,你小子少瞎掰了!你在哪里?干吗呢?说实话,你真的没事?
我吐出一口气,说,放心吧,我已经想通了。既然我不能给人家幸福,那人家现在找到了幸福,我有什么理由不祝福呢?对不对?不过,话说回来,这种“爱人结婚了,可惜新郎不是我”的滋味是有点不爽!好在侯晓禾现在已经不是我的爱人了,所以也没什么!放心吧!
黎水说,你能这样想就好了。
我说,我除了这样想,还能怎么样?
黎水说,对了,你小子这些天死哪里去了?怎么也不见过来玩?
我说,你放心,我很快就过去骚扰你!反正我现在失业了,也没地方可去!
黎水有些惊讶地问我,你失业了?什么时候的事?
我说,虽然不是真的失业,不过也差不多了!估计想再回去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我正琢磨着休息几天就去找新的工作呢。对了,瘟猪怎么样了,找到工作没有?
黎水说,不知道,我也没有和他联系。
我说,这样吧,晚上我们兄弟几个找个地方一起吃饭,聚一聚吧!不过我有言在先,这顿可得你请!因为现在就你小子生活最滋润了!
黎水说,没问题,晚上吃火锅!喝酒!我这就给瘟猪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