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再打过去。温月的这个反应,已经清楚表明:确有其事。
我仰天大笑。用笑的方式表达内心的无奈与伤感,这是怎样的一种悲怆?
侯晓禾第一次做完人流手术后,脸色苍白地坐在医院的长凳上,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仿佛生怕我会突然消失一样。后来,当我将用文火炖了几个小时的乌鸡汤端到她的面前时,她忽然痛哭起来。足足哭了大半个钟头,一边垂打我的胸膛,一边带着哭腔说,今后我要是敢不要她,她一定会跟我拼命。虽然后来提出分手的是她,但我仍相信,侯晓禾说那句话的时候,是怎样的情真意切,又是怎样的委屈。
记得我以前的一个同事曾经深有感触地说:“你如果让一个女人为你堕胎,那么一辈子你都会烙在她心里面!”我不是女人,所以我不知道女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从男人的角度,我一定永远记住为我受过这种罪的女人。
其实,我一点也不埋怨温月,我也没有资格去埋怨她。我只是觉得,在温月最需要我陪的时候,我却不能在她身边,不仅任由她一个人独自承受,甚至连知晓的权利都没有,这是何等的悲哀!
我望着满世的浮华,徒然感到无比的寂寥。站在夏夜的街头,我听不见蛙鸣虫唱,也听不到风吹过的声音,我的影子如此孤单而落寞。在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路上,我不知应该何去何从。
我跌跌撞撞地上楼,手里拎着一瓶在半路上买的啤酒。即将上到我居住的那层时,我重重地踏了一下脚,楼道里声控路灯应声而亮。这时,我才意外地发现,温月竟然坐在楼梯上等着我!
我原以为温月会为了我在电话里唐突的一问而生气,或者感到不知如何面对,没个十天半月缓不过气,没想到她居然还主动来找我,当下惊喜交加,叫了一声:“温月!”
温月站起来,对我微微一笑。
我飞快地跑上去,伸出手将温月的细腰搂住,疼惜地说,你怎么来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温月说,我也刚到。
进屋后,温月环视了房内一眼,说,好久不来,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我给温月倒了杯水,笑着说,不仅房子没变,人也没变!永远是你所熟悉的那样!
温月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后将杯子放在桌子上,略带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瞒你!实在是有些事情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拼命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
温月说,星星,这事已经过去了,我希望它不要再给你留下什么阴影。
我艰难一笑,摇头道:不会的,你放心吧。
为什么啊,我在说话的时候,心里却如浪潮般翻涌,而且鼻子还微微发酸?
温月脸上现出了笑意,神色变得轻松许多。
“家里还有吃的没有?”温月问道。
“啊?你不会还没吃晚饭吧?”
温月说:“傍晚的时候在飞机上吃了点东西,不过这会又饿了。”
我说:“那我们现在就出去吃吧!”
温月轻轻摇头,说,不啦,我觉得有点累,不想出去了。还有面条没?要是有就随便下点,能填饱肚子就行。
我忙说,那好,你先坐着,我去煮面条。
我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煎蛋面从厨房里端出来的时候,温月居然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我不想惊动她,轻轻地将面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默默地端详着她。
温月比去香港的前一天晚上气色好多了。但脸颊还是没有春节那会红润,肤色也没有以前那么白皙,估计是受累了的缘故。
这时,我发现有只蚊子在温月的脸额前盘旋着,寻找下手的最佳位置。我蹑手蹑脚地凑过去,轻轻扇手,想将蚊子赶走。尽管我的动作很小,还是把温月惊醒了。
我说:对不起,惊动你了。
温月微微一笑,说:“没关系。”
看到桌子上的面,她又说:“面煮好啦?太好了!我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我将面端到她手里,说:慢慢吃,不够的话,锅里还有!
温月吃了一口,赞道,味道还不错!你煮面的水平越来越好了!
我吐吐舌头,说,没办法,别的东西太贵了,吃不起,所以只好经常吃面。久而久之,水平想不高都难!
温月点头说,嗯,看来有时候穷点也未必不是好事,还能练就一门手艺。如果以后不小心失业了,还可以开个小面馆。
我说,如果我开面馆,一定天天专门给你煮一碗!
温月说,天天吃面?你就不怕我长成面条呀?
我笑道:长成面条更好,我就可以煮来吃掉!
温月停下筷子,说,你不是吧?原来另有企图呀?那我还是别吃这面了,免得稀里糊涂做了别人的盘中餐都不知道。
我说,你放心,我不会轻易把你煮来吃的。有道是秀色可餐,留着你在跟前,我不是更划算?可以天天都享受你的秀色!
温月啐道:油嘴滑舌,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跟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一点也不像!
说起来,有日子没这样和温月无拘无束地瞎贫了。也只有在瞎贫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和温月之间的距离拉得最近。
我说:古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变成这样,还不是你的功劳!
温月说,才不是我呢!我又不常在你身边!老实说,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美眉?
我脑子里下意识地跳出林韶的影子,但很快地,它又消失了。我说:哪有?
温月说,你放心,有没有我都不会介意的。不过,要是到真有的时候,也是我该离开的时候啦!
我心不在焉地说,如果可以,我希望那一天永远都不会有。
温月笑了笑,说,傻瓜,那怎么行!你总不能一辈子跟我这样吧?
我说,只要能一辈子这样跟你,我也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