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等林泽宏答复,一时就听外面起了动静,竹馨与半雪匆忙着复又进了,竹馨机警的上前搀起林听白站好,随后一名身穿暗朱色宫服的年长内监带着两名小内监一同进来,赶着笑吟吟上前对林泽宏道:“林大人,等候多时了吧!”
林泽宏也跟着起身,面色早已恢复如常,客气道:“方公公,哪里的话,帝王政务繁忙,我与小女等候也是应该的!”
就听年长的方公公又道:“是呢,近日朝政实在繁多,这不帝王刚刚与大臣们们商量完国事,就吩咐奴才前来召见林老爷与林小姐前去呢!”说着,一双精明干练的老眼瞟向林听白。
林听白瞧见,微微万福,客气道:“有劳方公公!”
方公公稍一愣,随即笑着向林泽宏夸道:“林大人好教养!请!”
林泽宏也跟着客气一笑,跟着一同去了,来到景曜殿正殿前,方公公一施礼道:“林大人,林小姐稍等,容奴才进去回禀。”说着弓着身子进去了。
片刻,就听殿内有人高声宣道:“宣内阁大学士林泽宏,内阁大学士林泽宏之女林听白觐见!”
林泽宏听宣,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女儿,转而低声吩咐竹馨与半雪:“你们两个等在这里!”
说罢,在前快步进了内殿,林听白只垂了头,默默跟在后头,她心中此时多了几分把握,就看父亲能不能做到了。
待行至大殿正中,林泽宏站住躬身下跪施礼道:“臣林泽宏携长女林听白参见帝王!”
林听白只跟着一同盈盈拜倒在地,就听上面有一纯厚男子声音道:“爱卿请起!”
林泽宏谢恩起身,就听那人又道:“赐座!”
林听白垂眼瞧着地面青砖石上的多宝云纹图案跪的笔直,有目光在巡视与她,而且不止一道。
等了一会儿,头顶上的声音终于道她:“你为何不起?”
林听白闻言颔首,恭敬回道:“回帝王,臣女并非帝王臣子,没有帝王旨意,臣女不敢起!”
那人轻哦一身,又道:“你是在怪朕没有让你起身?”
林听白心中明白,帝王是有意难为,只恭敬道:“回帝王,臣女不敢,臣女只知,普天下帝王最大,臣女只敢唯帝王旨意为尊。”
那人闻言朗声大笑,似乎颇为满意林听白答复,道:“抬起头来!”
林听白闻言缓缓抬起头来,目光虚视前方,就见九龙潘云的赤金阔案后,端坐一人,一身金黄色龙袍,脚蹬二龙戏珠的高靴,双手伏在案上,正举目打量自己,这人正是大周朝第四代君主,隆裕帝。
隆裕帝四十上下的年纪,身形健硕魁梧,面上蓄着短胡,眼角皱纹中透着沧桑威严,面目俊朗,颇有中年男子的成熟稳重。
略一打量林听白,隆裕帝道:“果然不错,人很聪明,性子沉稳,相貌更是出挑,难怪朕的弟弟与儿子,都要请旨娶你为妃呢!”
林听白见终于言道今日正事上,也不着急,复又盈盈叩拜,发间步摇上的玫瑰晶流苏随着晃动碰到额角,林听白谢恩道:“臣女谢帝王夸奖,可臣女自知臣女的德行淑德皆配不上七皇子与赢王世子,恐让七皇子与赢王世子错爱了!”
隆裕帝双目微眯,哦的一声,道:“那你的意思是,朕的弟弟与儿子,皆不想嫁?岂不枉费朕今日特意还为此事召见与你!”
林听白跪的笔直,目光瞧着殿前梁柱上的云彩花纹,只徐徐道:“回帝王,臣女不敢,自古儿女婚姻大事,皆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臣女不敢妄自自夺,唯听父亲意思!”
隆裕帝收了手臂,向后靠上宝座,扬了声调道:“你只听你父亲的意思?那朕的呢!”
林听白心底起了笑意,终于可以将此包袱名正言顺的推给父亲了,垂目恭谨道:“回帝王,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臣女在家以父为纲,父亲在朝以帝王为纲,所以,臣女听父亲的,父亲自然是听帝王的!”
隆裕帝闻言哈哈大笑,转而向一旁陪坐的林泽宏道:“爱卿,你的女儿已经说了,朕只好问问你的意思了!”
林泽宏闻言赶忙起身来到中央跪下,惶恐道:“帝王恕罪,是臣教女无方,平日里过分娇惯了她,才让她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冲撞了帝王。”说着,带着林听白一同施礼请罪。
隆裕帝一挥手,赞道:“无妨,朕很喜欢你女儿这样的性子!像极了朕的三公主!况且她很聪明!”
林泽宏再次谢恩道:“小女得帝王喜爱,乃是小女,臣以及林府上下的荣幸之至!但小女婚事,还凭帝王照爱!”
隆裕帝面色一沉,沉声道:“朕刚才说过,今日召见你女儿正是为了此事!皓白与亦轩日日求旨与朕,一晃半月有余,都要朕将你的女儿赐婚给他们为妃,朕实在两难,朕是过来人,能看出他二人皆对你的女儿动了真心,实在是不忍拒绝他们二人中的任何一个,且那日赢王宴会后,淑妃回来后屡屡向朕夸奖与你女儿,今日一见,确实聪慧得体,朕更加有意于她。”
隆裕帝略一沉吟接着道:“但婚姻大事并非儿戏,朕希望皓白与亦轩,还有你的女儿都能幸福满意,你的女儿也是见过赢王世子与七皇子的,且男女之情还是要两情相悦最好,所以今日本想听听你女儿的意思!偏巧你这女儿精明乖巧的很!林爱卿,朕现在要问一问,父为子纲的你,是何意思?”
林泽宏面色更是沉重,略一思虑,跪在地上双手一礼道:“回帝王,臣没想道小女竟能如此得七皇子与赢王世子喜爱,七皇子与赢王世子都是极尊贵,极优秀的男子,恕臣惶恐贪心,臣也实在无从选择!”
隆裕帝微微坐直了身子,愁道:“爱卿也无从选择,这可如何是好!”
林泽宏眼角余光瞄向一旁静跪的女儿,那一双星辰般的眼眸也正在悄悄回视自己,目光清冷,却透着笃定与坚持,林泽宏心中气结却又不可奈何,索性道:“陛下,臣有一建议,不知可用不可用!”
隆裕帝一扬眉,起了几分兴趣,问道:“爱卿说来听听!”
林泽宏复又双手一礼道:“虽然自古儿女婚姻皆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我大周朝自古民风开放豁达,从不拘泥世俗小节,况且圣上刚才也讲过,希望七皇子,赢王世子,与小女都能幸福满意,何不定下一个期限,让她们之间多多接触一些,到时,长久相处下来,或许她们之间就能自己得了最好的答案!”
隆裕帝一喜,颇为满意,道:“这或许是个不错的办法!依爱卿之意,多久时间为限最好?”
林泽宏稍稍松下一口气,忙道:“臣以为,三年为限如何!且小女自小娇惯无边,为人妻母的贤良淑德皆是欠缺,也正好以此时间,让臣内眷重新好好教导她一番!也可以免日后成婚,俱事不熟,出了差池再枉付圣上厚爱。”
隆裕帝复又抬眼打量林听白,略一想道:“三年时间未免太久,女儿家哪有那么多的青春可以蹉跎,而且朕的弟弟与儿子也早已到了成婚的年纪,且谁也说不准三年间世事变化,这样,稍后朕下一道旨意,从今日开始计算,以一年时间为限,到时,如果她们三人之间能自行抉择出来此生伴侣最好,不然,到時候朕只好将性格最为契合的二人下旨成婚了!”
说罢,隆裕帝扭头偏向宝座后朗声问道:“这样决定,你们二人觉得如何?”
言落,一墨一青二色少年自宝座后转出,大步来到殿中,一同躬身施礼回旨道:“臣、儿臣没有异议。”
正是七皇子与赢王世子,原本在林听白奉旨面圣进来前,他二人也被帝王下旨早一刻召了进来,帝王实在无奈与他二人中的任何一个,原本是安了心让他二人躲在殿后,到时让他二人能亲耳听听林听白的意思?免得日后为此再生异议落得处事不公的埋怨。
只是,隆裕帝没想到,此事一番周折下来,却得出了这样的结果,略一想却也觉得颇为可行,这也是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至少也能在一年之内躲了清净,解决了这件心头大患,所以赶忙唤了七皇子与赢王世子出来。
七皇子与赢王世子一同奉旨躲身在大殿之后,心里都是有些忐忑不安的听着,他二人是真心喜欢,并非针锋相对故意去夺林听白,见帝王试探她的心意,都是唯恐林听白会更中意与对方,最后听到林听白巧妙的避开,将事情抛给林泽宏决定,虽得了一个一年为限的结果,却不由的更加安心,同是同意。
林听白并不诧异,她一入殿,就觉察到了不止一道目光看她,依旧跪的笔直,垂眼看着她裙角上的蝴蝶扑花的秀样,活灵活现的似要飞了一般,叹息这般精美,却不知浇筑了绣娘多少日夜的心意在里,亦如她此时。
虽然一年期限不是她满意的时间,却也知只是最大的极限了。
随即释然,一年也好,这一年间会发生些什么,谁又说的清楚,一年之后的事情,就留到一年之后再说。
至少,眼下,她又多了一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