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小牛鼻子回到水下观测室,将对讲机交还给佩图霍夫船长,并向他跟艾莉森,还有回到舱室中的大老爹汇报了这一次行动的详细经过。当然,按照在途中商量好的说辞,我们隐瞒了我身上的那种特殊能力,将我从迷雾中找到海神剑胄螈的过程形容为一种特殊的第六感。虽然我觉得大家似乎都不怎么相信,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也只得认同我们的说法。
我也告知了他们,我在甲板上曾经遇到过一个对我施展了催眠术,差点让整次行动失败的神秘人影。不过艾莉森的反应却让我有些奇怪,在佩图霍夫船长跟大老爹将信将疑地表示会彻查那段时间行踪不明的人——当时大部分人都在集中避难,所以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时,她有一瞬间所露出的眼神,让我隐约觉得她似乎从一开始便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
不过,也可能是我太累了,导致出现了错觉。
我是如此告诉自己的。
剩下的其他事,其实已经跟我们没有多大干系了。宝石骑士号会原地停泊一整夜进行紧急维修,等到第二天天亮后再次启航。在这段时间里,科考队还会派出船上运载的微型潜艇,前往海神剑胄螈沉落之处,看看能否获取到一些组织样本。不过按照佩雷兹博士的说法,成功的可能性并不大,这一带刚好处于深海区,如果中途没有阻碍的话,海神剑胄螈很有可能会一直沉下去,直到超出微型潜艇的最大潜航深度。
因为大老爹已经让之前进行紧急避难的所有人员都回到自己的房间了,我决定先去看看林教授的情况,然后再回去好好睡上一觉。小牛鼻子却没有跟我一同离开,他似乎有些什么事想跟科考队的三位高层商量,我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厚着脸皮跟上去听,反正到时候问一下小牛鼻子就是了。
当我在林教授的房间找到他时,却发现他的情况比我想象中更好,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毫发无伤。林教授告诉我,海神剑胄螈撞击宝石骑士号时,他正把自己捆在床上睡觉,所以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听他这么一说我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因为不习惯航行途中那几乎微不可察的颠簸,他居然都是用登山绳把自己捆起来睡觉的。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古怪的习惯,才救了林教授一回。
告别了林教授,我回到了自己的舱室,却发现和尚依然没有回来。我也不管他,直接自己爬上床,关了灯,把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后,裹紧被子就开始呼呼大睡。一个晚上连续遇到这么多事,已经让我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处于极端疲劳的状态中,如果不好好休息一下,我觉得自己明天可能连动都动不了了。
或许是因为实在太过劳累的关系,这天晚上,我居然奇迹般地没有做之前每晚都会遇到的那个梦,一觉直接睡到了天亮。
但是,或许是上天注定了不让我睡得舒服一般,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砰砰砰的敲门声吵醒了。一开始时,我还懒得动弹,想等着睡在下铺的和尚去开门。没想到门响了半天,下面依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揉着朦胧的睡眼,探出头一看,却发现和尚根本不在房间里。不过他床上被子的位置跟昨晚不太一样,看来还是有回来睡觉的,只不过在我醒来前就出去了而已。
敲门声依然持续不断地响着,我勉强挣扎着起了床,却感觉自己的脑袋重得要死,就像是彻夜喝酒后的宿醉外加睡眠不足。但是我很确定,自己昨天晚上连一滴酒都没沾,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小牛鼻子在我头上扎了那么多针的后遗症。我按了一下床头放着的平板电脑,才刚刚7点出头,会是谁这么一大早来敲门呢?
爬下床走去开门的时候,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挂在墙上的镜子倒映出来的自己的模样——头发乱得像是某种后现代艺术品,胡子拉碴,两眼惺忪无神,眼袋跟黑眼圈明显得要命。但是现在我也没有时间先打理一下自己了,只能暗自祈祷门外的客人不要被我这副失礼的模样吓到。
站在门外的,却是昨晚见过的那个名叫迪莱塔的黑人水手。他看见我终于开了门,先是用Rap般的语速飞快地抱怨了一通我让他在门外等待了那么久,然后才告诉我,佩图霍夫船长有事找我,让我半个钟头后到船上的会议室去一趟。
目送着他摇摇晃晃地离开,我关上门,心中却不禁在想,佩图霍夫船长找我到底会是什么事呢?难道说,昨晚在甲板上对着我施展催眠术的那个神秘人,已经被找到了不成?
不知道是不是紧急维修还没有结束,宝石骑士号依然没有启动,不过既然连昨晚那么可怕的冲击都没能让它倾覆,我现在倒也不怎么担心。
我先去公共浴室洗了个澡——宝石骑士号上配备了一大一小两套海水淡化装置。小型的淡化装置每天可以生产出12000升的饮用级淡水。大型的那套虽然生产出的淡水入口微嫌苦涩,但是日产量却高达145000升,足以供给船上每个人与陆地上一般的日常生活用度。然后又刮了胡子,接着回到房间换了套衣服,让自己的形象看起来没那么糟糕,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向着位于艉楼第三层的会议室走去。
然而,当我敲开会议室的大门时,坐在环形的会议桌旁等待着我的,却不是将我叫到这里来的佩图霍夫船长,而是小牛鼻子跟艾莉森。
我疑惑地来回打量着他们两个,然后自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艾莉森走了过来,小声地向我打了招呼,然后拿起放在一旁矮柜上的茶壶为我倒了一杯红茶,接着直接走出了会议室,把门也一并关上了。
会议室中一片寂静,我拿起面前的红茶,轻轻地抿了一口,然后放回到桌上,皱着眉头望向了坐在我对面的小牛鼻子,开口问道:“我说尘明,你们这是搞的什么名堂?”
他静静地看了我一眼,慢悠悠地站起身来,背着双手在桌子旁踱了一会儿步,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我也不再出声,只是继续地品尝着香醇的红茶,等待他回答我的问题。
良久之后,小牛鼻子终于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直视着我的双眼,似乎有些苦恼地说道:“我原本以为你小子既然出现在这艘船上,应该也多少了解这次行动的真正目的,没曾想你这家伙却真的只是碰巧进了这支队伍,现在弄得我都不知道究竟该从哪里开始说起了。”
“真正目的?”我惊讶地叫出了声来,“这次科考行动,难道不是为了寻找那座传说中的巴洛卡拉拉——或者说万圣节岛吗?”
“是这样,但也不单止是这样。”说完这句话,小牛鼻子挠了挠头,然后又站了起来,迈步向着门口走去,“算了,还是换个人来跟你说比较好。”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出了门,十来秒后,艾莉森重新走了进来。
他们这进进出出弄得我是一头雾水,于是干脆我也不说话,等着看他们到底有些什么说辞。
不同于小牛鼻子的扭扭捏捏,艾莉森甫一坐定,便开门见山地对着我说道:“离先生,在正式开始此次的话题之前,我想先请教您一个问题——您听说过康纳斯·克拉克这个名字吗?”
我当然知道这个名字,康纳斯·克拉克博士是美国著名的探险家与考古学家,也是我最为崇拜的偶像。他自幼喜爱冒险,无防护徒手攀岩、只身横渡鲨鱼出没的佛罗里达海峡、极限高空滑翔翼、徒步横穿戈壁沙漠……这种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壮举,对他而言却都只是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而已。而他最出名的事迹,便是曾经不依靠任何登山工具,仅凭血肉之躯成功登上珠穆朗玛峰之巅。以及凭着一张破旧的羊皮纸地图,独身一人深入南美洲尤卡坦半岛的热带雨林,并发现了一座失落的玛雅金字塔。某些好事的美国媒体,还因此给他取了个“现实中的印第安纳琼斯”的外号。
见我给了肯定的答复,而且言语之间还对克拉克博士很是推崇,艾莉森似乎松了一口气,她轻轻地敲着桌子,然后说道:“他是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