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白夜得意洋洋的,一抬眸却是愣住了,被那张近在咫尺的完美容颜逼得心跳加速。
未央挑眉笑了,灼灼妖妖。他这王妃一天想些什么呢。“口水。”
白夜吸了吸,发现上当。一时之间又难为情又尴尬,“花未央,我看你是皮痒了!”
未央看着她气鼓鼓的双颊,幽深的黑眸微闪。有一丝疼惜,他自己并未发觉。
这天晚上,一声惊雷炸得白夜猛然惊醒。却发现床上没有未央,摸摸床铺,凉凉的。
屋子外是簌簌的雨声,白夜迅速披衣而起,推开窗户却是被凶猛的雨势逼得脸颊刺痛。赶紧关上窗户,一股沁骨的凉意袭来。
这样的雨,未央去哪里了?不知为何白夜心中总觉得不安生,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戴上斗笠,悄然出了府。
暗沉的夜像是要吞噬大地,肆虐的雨直击得事物啪啪作响。白夜骑在追风身上,雨水顺着她的斗笠汇流而下,身上早已经湿了一大半。
暗自低咒一声,凌厉的雨势刮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轻拍了三下追风的马脖子,追风奔跑起来,马蹄声淹没在暴风雨里没了痕迹。
追风径直出了内城,跑过的街道越来越熟悉。雨势小了一些,不过街道两旁的门扉皆是紧闭着,更是无一个行人。也是,遇到接连这般恐怖的挖心事件,也只有白夜如此不怕死的出来了。
这暴雨来得凶猛,去得也迅速。当追风又跑过几条街时,再无一滴雨。
夜色陡然明亮,白夜抬头,天边居然出现一条彩虹!
月之虹!她前世只在书上看到过的东西现在居然亲眼看到了!
雨停了,风歇了。白夜身下的追风却突然暴躁,发狂一般奔跑起来。
白夜差点被它摔下去,“追风,安静点!”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空气中还满是潮湿的味道。当追风过了她熟悉的郎木桥时,白夜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一提缰绳翻身下马,快速施展轻功寻着味道而去。
丞相府在那个方向!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还是会选择半夜出来寻找么?
丞相府大门前倒着横七竖八的侍卫,尽数被挖去心脏。白夜颤抖着进去,院子里丫鬟小厮无一例外这般死法。殷红的血把地上的水泽尽数染成了暗红色。
白夜哆嗦着朝主屋而去,在走廊处看到俪夫人暴睁双目,胸口处是一个血糊糊的大洞。
脑子像要炸开一样,寒气从脚心散发出来。是谁,是谁做的。白之时呢?
白夜疯了一般去找白之时可能出现的地方,当跑到白之时极爱的那座园子时脚步像生根了一样。
雨后的月色美得凄迷,照在那美轮美奂犹如泼墨画的人身上让人有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饶是如此暴雨后那男子的衣衫依旧不染纤尘,没一点水污,不像她这般狼狈。他没戴斗笠,而是撑着一把同样雪白的油纸伞,端的优雅好看,不像她这般潦草。
是啊,他什么时候都那般好看。
那张脸在伞的阴影下只露出性感完美的下巴和薄薄的艳红唇瓣。
都说薄唇的男人无情,真的么……
寒风带起一阵凉意,他咳了咳,声音在这夜里显得特别突兀。
他对面那个披头散发的人身上已经受了数处伤,秋风乍起,白衣男子手中的银丝一闪那人再也没逃脱,头颅远远的飞射出去。
不!白夜张大嘴,却没发出声响……
月色愈发明亮,就像被清泪洗过。纯透清晰的映照着万物,无论美丑。
风起,男子随意拢了拢有些单薄的雪衣,身影一时之间飘渺虚幻起来。这血流成河的地好像远离了那世外红尘。连带的,一切都悠远了。
白夜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压根无法移动分毫。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一直在颤抖,潜意识不敢去看。夜风掀动树叶,上面残留的水珠滚落下来,落了一些在她脸上,身上,像是又下起一阵小雨。
雪衣男子转身漫步向她走来,那古朴典雅的油纸伞移到她头顶上。雨滴的撞击发出轻微脆响,让人莫名感伤。一柄伞,两个人,窒息的沉默。
无人可比拟的绝色容颜,超然卓绝的高雅气质,花未央。
未央伸手轻柔擦去白夜脸上的水珠,指尖微凉。白夜下意识一颤,不知何处来的力气拔起脚跟退了两步。
“咳,咳——”蓦地又是一阵咳,胸口一阵急剧的抽缩,痛得未央几乎背过气去。十指一紧,却还是来不及。
“噗——”
殷红的血就那样猝不及防的喷了出来,手一颤,油纸伞被风掀远。
那微弓起的身子绝决的背过身去,不让白夜看见他如此模样。殷红的唇瓣一扯,尽是无声无息的笑颜。
那般凄艳妖迷的笑颜却掩盖不了他脸色的苍白和嘴角几乎淡得没有的苦涩。
未央垂下羽睫,落下了眼里的自嘲。竟然,已经完全没办法控制这具身体了么。咬着唇,硬生生压下不断袭来的咳意。
白夜双拳不知觉间握紧,不去管那隐忍的咳嗽。仿若当他不存在般擦身而过,颤抖着走向院落的尸体。
头颅断颈处,碗大的疤,炯炯鲜血。不远处的头颅发丝凌乱,脸上的檀木面具掉在旁边。苍白的容颜,是那般熟悉。只是他不会在吹胡子瞪眼骂她是“混账”了。
白夜木偶一般抱起头颅放在那尸身断颈处,捡起旁边的檀木面具给他戴上。
嘴角扯出笑意,老爹,你是暗帝。
慢吞吞的站起来,依旧没看未央一眼,再无留恋走出丞相府。
最后一次回头,发现昔日那般宏伟热闹的丞相府此刻却是万般暗沉寥落。蓦地,院内火光冲天而起。片刻间诺大的丞相府陷入一片火海。
白夜走得很慢,不过才数丈之远敏感察觉到后面的人。唇畔的笑意有些冷,回头定定的直视他。身上湿透衣衫包裹着的凉意都不及心里的悲戚来得更刺心。
皎洁的月光照在未央身上,那雪衣领口处有些斑驳的殷红。漆黑无边的眼眸深邃的锁着她。
“花未央,我不想看见你。”白夜闭上眼睛。
“你是我的妻子。”未央苍白的容颜几乎透明,饶是这样依旧让人看不清思绪。
白夜笑了,笑得有些癫狂。
“妻子还是棋子?”颤颤巍巍的往前走。她真是天真得可以,原来人要成长都是要交学费的。只是她的学费未免太贵了点。
她觉得头有些昏,身子一软眼见着就要摔倒时落入一个温度不多的怀抱里。他身上的淡淡幽香一如既往没变,只是多了血液的甜腥味儿。
那血腥味儿让白夜心下直犯恶心,猛地转过身子干呕起来。什么都没吐出来,除了清水。
未央眯起眼睛,当看见白夜吐出来的清水中有一丝血丝时猛地捞起她,“你听着,有一天你可以亲手杀了我。但是你必须给我好好活下去!”
这样陡寒的语气白夜见过一次,上次她私自进宫他带伤追来。呵,只是同样骇人的寒意事情却不尽相同了。真是可悲。
有些无力的睁开一些眼睛,白夜带些嘲讽。“我对于你来说还有利用价值,是么。”
“你是我的妻子。”
白夜撇开头,不去看那能蛊惑人心的眼睛。妻子,是吧。
未央第一次生出恨意。
恨天道不公,恨从小把他置于刀尖,更恨这副病弱的身躯。
圣乾上下,举国震惊,丞相一家被满门屠杀。尸身尽数葬于火海。皇帝告示,丞相鞠躬尽瘁,招人报复。一旦查出,诛灭九族。
宁王府,躺在床上的白夜冷笑着握紧手中的纸条,须臾化成粉末飞散。
诛灭九族。真是天大的笑话,他的九族只怕诛不得。真是贼喊捉贼,白天召进宫晚上丞相府就出事。
微微咳了咳,有些厌恶。她讨厌生病!
门突然被推开,一股浓郁的药味袭来。
白夜看也没看,只冷声道,“端出去,我不喝!”
脚步声没停息径直来到床边,白夜侧身微眯起眼睛,“是你。”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自从她被未央带回宁王府就发烧生病了。自那夜过后她也再没有见过他。
“喝药。”未央舀起一勺子药汁吹了吹送到白夜嘴边。
白夜随手一拂,那黄褐色的药汁反淋在未央纤长微凉的手指上。
未央沉默片刻,喝了一口药在嘴里凑下身禁锢住白夜压上她的唇,另一只手却把她的鼻子捏住。
白夜瞪大眼睛,张开一点嘴呼吸时,那苦涩的药汁尽数从未央嘴里渡到她口中。还来不及反应就滑下喉咙。
虽然流出来了一些,却也吞了大半。
看着白夜被呛红的脸,未央气定神闲淡淡道,“选择自己喝还是我喂。”
是啊,她怎么那么傻。傻到和自己身体过不去。
“端过来!”
未央把药递到她嘴下,白夜几乎是不取口喝光。刚刚喝完未央手一闪,一小块糖落入白夜口中,甜味在她嘴里融化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