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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话说龙混清起身开门,望都不望陶化成,回头坐上床沿。长相英俊但却生就一双与长相颇不相衬的老鼠眼的陶化成随后进屋,要说情况,乍见床头噤若寒蝉的女生,才知来得不是时候,忙毕恭毕敬站在龙混清面前,不敢望他:“龙司令,我确实不知道,对不起……”“你他妈的啰嗦!”龙混清厉声打断他的话,“快说情况!”陶化成想说,瞟一眼正紧张望他的女生却张不开嘴。龙混清看见,厉声叫那女生:“滚!快滚!”那女生当自己听错了,扑闪两只杏眼将他俩快速瞄了,才知是真,竟被魔鬼撵紧也似,下床仓皇出去。

文欣在房前屋后游动了好大时辰,见四处并无动静,料定汉伟回来并未被人察觉,这才轻轻开门进屋,来到充满欢乐的秦耀先床前。谈话骤停,汉伟问他:“没啥情况吧?”文欣满脸自信:“没有,你们只管放心说话。”王怀武则问汉伟:“情况?什么情况?”文欣不待汉伟回答便叫王怀武:“大个子哥哥,你不知道,我们村里的造反派可多呢!”一一说给他听:“像潘大炮、仇仁海、老白鹤、潘二滚……”王怀武讥笑着打断他的话:“他们造反?他们怎么造反?”“怎么造反?”文欣当他不知,“他们敢叫大队支书戴着高帽子、挂着黑牌子游街示众,他们敢打倒、‘炮轰’、‘火烧’公社的杨书记他们。特别是二滚,竟当着成千上万人的面,把杨书记他们的头按到胯下请罪。”见王怀武听得认真,小声问他:“知道吗?听说仇仁海还成了县革委会的副主任呢!”说罢,两眼仍盯着神色严峻的王怀武,心想:“咋样,这下你可知道我们村的“文革”运动非同一般了吧?”王怀武仍不吱声,只伸手取下椅背上挂的黄挂包打开,掏出一个黑脑袋、黄屁股的家伙朝文欣一伸:“认得这是什么吧?”“呀!”文欣不由对那家伙两眼瞪大,倒吸一口气,说不出话。王怀武将那家伙在他面前晃晃,冷冷问:“认不得是吧?”其他人的目光也投向文欣。“认得。”文欣小声回答,“是手榴弹。”“不错,是手榴弹。”王怀武又将手榴弹朝他一伸:“这可是真家伙,不信你看。”

在此之前,文欣只从电影中见过手榴弹,哪曾像现在这样真正面对?本就好奇,偏那王怀武又递过来叫他看,真是惊喜交加,便伸手去拿,手刚触到,却怕它爆炸似的缩回,惹得汉伟他们开心而笑。王怀武则笑着将手榴弹朝他手里一塞:“只管拿着,没事。”文欣只好接住,反复打量那手榴弹黑头黄把,个头不大,倒挺沉重,屁股后一小铁环。文欣顿时想起电影里扔手榴弹的情景,伸出右手食指便要勾那铁环,王怀武这才伸手拦他:“哎哎!小弟弟,这玩意浑身上下你咋摸都行,只是不能拽这铁环。”文欣如梦方醒,忙停了手,额上已布满汗水。王怀武顺手拿过,装到包里。

龙混清见那女生已走,厉声叫目送女生的陶化成:“倒是有啥紧要事,鬼鬼祟祟的?”陶化成一惊,忙凑近他,自白衬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紧紧折叠的密封信封,双手递给他:“龙司令,这是何家良刚送来的。”“什么?”龙混清脸一沉,一把抓过去,但见信封背面草草写了“急”字。知是机密,呼啦撕开,从中抽出一页信笺,拆开一看,脸色大变,叫陶化成:“快跟我去叫马司令!”

秦耀先眼睁睁望着王怀武将手榴弹装进挂包,不由对汉伟满脸忧虑:“汉伟,那玩意儿可不是咱规矩人随便摆弄的,一旦泄露,可犯国法呀!”汉伟要说话,王怀武却抢着叫秦耀先:“叔,你还看老皇历。”伸手拽过黄挂包啪地一拍:“这算啥?但凡出名的组织,哪个没有枪炮、手榴弹?”手指县一中方向:“马占国他们还用坛子制造炸弹呢!”

秦耀先疑惑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了:“难道这世道又回去了?”汉伟听了安慰他:“爸,您别担心,这是运动。”“运动?”秦耀先脸一沉,“哪有这么搞运动的?这简直是内战。”头朝旁边一扭:“你们成天在枪林弹雨里,我能不担心?”费新生见汉伟一脸无奈,便安慰秦耀先:“叔,你别担心,我们有支左的解放军支持。”

龙混清、陶化成一路仓促,到与礼堂相反的校园东角马占国的秘密寝室门前,贼头贼脑左右瞅了,除墙角蝈蝈叫以外,再没别的动静。龙混清抬手敲了屋门,与街上杂货铺的情妇、人称勾魂鬼的小寡妇颠鸾倒凤、翻云覆雨罢了,刚老实卧下的马占国听见,身子顿时一紧。赤身裸体搂着他的勾魂鬼别看两情欢悦时像只老虎,这会儿却成了老鼠,将他使劲一搂,只恨不能粘到一起,嘴凑紧他耳朵,哆哆嗦嗦:“占国,该不是被你们逼出校园的那一派来人抓你吧?”马占国将她一晃,勾魂鬼再不吱声,两人同时屏住呼吸,刚停了的敲门声又沉闷响起。可任其咋敲,两人只瞪大眼睛,就不吱声。龙混清料他醒了,不贸然答应而已,就嘴凑近门缝,急急叫他:“马司令,是我,龙混清,快开门,有紧急情况。”

不出所料,被勾魂鬼搂紧的马占国顿时一身轻松,低沉叫他:“等等!”挣脱勾魂鬼那莲藕似的胳膊,附耳叫她:“莫吱声啊!”勾魂鬼重重点头。马占国抓起扔在床里的背心挎在身上,伸腿趿起床下拖鞋,“啪!”打开电灯,拽开床前的布帘把床遮了,这才慢吞吞开门,狠狠瞥了瞥满脸惊慌的龙混清,转身一腚坐到椅上。龙混清、陶化成像受训的学生,齐齐在他面前站住。龙混清正要说话,马占国却冷冷问他:“我说你能不能改改你那毛躁脾气?”龙混清正要张嘴,马占国又轻轻摆头:“真是本性难移!”

龙混清知他恨自己深夜打扰,却又知时间正一分一秒走向天明,不由额头冒汗,抬手去揩。无意乍见帘下露出一只塑料女式凉鞋,这才知道马占国脾气不好的原因,心里直骂自己倒霉。偏那马占国又冷冷说他:“你说你,深更半夜火急火燎把人叫醒,又洋苕似的不张嘴说话,真不知你安的啥心。”龙混清如梦方醒,忙自裤兜里掏出信封,像陶化成给他一样,双手递给马占国:“马司令,这是何家良刚送来的情报。”马占国冷冷瞅他,忽一把抓过信封,拆开看了,顿时脸色大变,问龙混清:“这么当紧的事你咋不早说?”龙混清瞟一眼布帘下的女式凉鞋,想要解释,乍又对他连连点头:“是,是我错了。”马占国冷冷叫他:“还不快去召集骨干开会!”

清晨如期而至,马家营炊烟袅袅,狗叫鸡鸣,一派生机。马世英家的耳房里,与费新生、王怀武回来便召开紧急会议的汉伟见今天的行动方案已全部统一,便对与会骨干们郑重宣布:“会议结束,紧急集合!”骨干们个个面色冷峻,纷纷站起,一声不吭,急步出门。

莫香春连夜割完稻子回来,眼见天将放明,哪顾两眼苦涩,浑身疲惫,赶紧做了早饭,叫秦耀先、文欣吃了。秦耀先搁下饭碗,大声叫饭碗一撂便没了踪影的文欣。在厨房收拾碗筷的莫香春听见出来问他:“文欣上茅厕去了,你叫他干啥?”秦耀先不再叫了,小声对她说:“我要他跟我一道上钱集街去。”莫香春惊讶:“这大热的天,家里不要买也不要卖,再说,你的病刚好些,文欣咋夜又没睡好觉,你要他上街干啥?”秦耀先燃支香烟,心事重重:“汉伟他们今天返校,我要去看看。”“哎呀!”莫香春颇显焦急,“人家返校是支左解放军同意的,你操啥心?”秦耀先冷若冰霜:“屁,这年头啥都不能相信。”莫香春还要说话,文欣一阵风回来了。秦耀先冷冷叫他:“今天跟我上街去。”文欣骤然站住,像莫香春一样惊讶:“爸,我们昨晚割稻子的那趟田埂茅草好深,我都跟妈说好了,上午去把它们割回来,晒干了好烧火做饭,队里分的柴禾年年都不够烧,你咋要我上街去呢?”秦耀先缓缓站起,正要说话,莫香春上前抚摸文欣的头:“听你爸的,跟他上街去啊!”

露脸儿的太阳像被猛踢的火球,一蹿便是老高,将火热洒满马家营至县一中和钱集街那繁忙得非比寻常的公路上,伴随沿途的人来车往,汉伟带领返校的同学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在断后的马家营青年自卫军的护送下,领头的高举“响应党中央号召,返校复课闹革命”的横幅,横幅后面是一片呼啦啦迎风飘扬的红旗。在横幅和红旗的带领下,无论是汉伟和他的同学们,还是栓子、二欢他们的青年自卫军,个个精神抖擞,神情庄重,一会儿高唱革命歌曲,一会儿高呼“要文斗,不要武斗”“要斗私批修”等革命口号,引得沿途挎篮子、扛布袋、挑担子赶集的啧啧而赞,纷纷议论。

其实如此声势浩大、招人耳目的方式在讨论会上是有争议的:以费新生、马世英为首的冷静派一致认为,应尽量缩小影响,以免走漏风声,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而以汉伟、王怀武为首的激进派则以为,返校复课闹革命是落实党中央的指示,是支左解放军支持的,应大张旗鼓,以宣扬以毛主席为首的无产阶级司令部的伟大胜利。

令人最受感动的是,平常开会从不发表意见的何家良居然打破两派的激烈争论,旗帜鲜明,义无反顾地表示:“我坚决同意秦汉伟、王怀武他们的意见,我们就是要大张旗鼓返校,就是要向沿途人民宣传毛泽东思想的伟大胜利,就是要让马占国、龙混清之流看看,我们这星星之火,终于燎原。”

许是汉伟在同学中享有的特别威信,许是受何家良的激情感染,许是汉伟他们的主张符合时代特色,所以才有今天的火热方式。

汉伟他们一路的浩大声势,早被马占国手下的探子报告给了负责一线指挥的龙混清、龙混清很快便来到兼做临时指挥部的音控室里。还没站稳,面桌而坐、判官也似的马占国就冷冷问他:“秦汉伟他们来了吗?”“来了来了!”龙混清满面惊喜,“打着横幅,举着红旗,喊着口号,唱着歌曲,好大声势呢!”怕他虚张声势,马占国冷冷问:“你亲眼见了?”龙混清身子一趔:“哪儿啊!是陶化成手下刚报告的。”“好!”马占国瞅着面前的一应刑具,阴沉着脸叫他,“准备战斗!”龙混清两腿一并,抬手给他行个军礼:“是!”转身出门。刚到门口,又弯腰跑回,小心问马占国:“马司令,昨夜勾魂鬼又让你尽兴了吧?”马占国一愣,才知昨晚他已看见自己的秘密,想要骂他,一个转念,却冷冷道:“你小子别眼馋,待会儿只要抓到秦汉伟那边的女生,要红要白随你挑。”龙混清却像受委屈的孩子:“不!马司令,我不要别人,就要马世英。”

秦耀先带文欣随满江堤赶集的人流来到已是熙熙攘攘的大金牙茶馆门前。有人要问:“大金牙不是卖百货的吗,咋又开起茶馆来了?”原来自打秦耀先、艳二嫂再不能给他送次品尾布,钱二父子送了两趟后,棉纺厂便狠抓质量,加强管理,次品尾布绝少产生不说,即使出现一星半点儿,也被厂里利用,次品尾布自此在市场绝迹。没了次品尾布,大金牙再难赚到巧钱,指望百货买卖萧条,哪有赚头?大金牙只好采纳秦耀先的点子,开起茶馆。

此时正值上客时间,大金牙安置了里面客人,慌忙出门要招徕生意。一抬头,恰见秦家父子,不觉故交相逢,满脸生辉,他笑得连金牙也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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