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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话说汉伟刚说出要商量的问题,马世英便坚决反对。

原来汉伟惦记病中的秦耀先两年来一直盼他返校读书,直到盼出癌症,今天终于有党中央指示,支左的解放军支持,在马家营过了两年“地下生活”的他和同学们,尽可以放心大胆回校读书了。想到回校后的学习和与马占国他们的斗争,只有趁今夜既凉快,又安全,回去将这一好消息告诉家里,才不会耽误回校后的斗争和学习。岂料马世英听了,杏眼圆瞪:“秦汉伟,你太自私,你也不想想,这都深更半夜了,天亮就要剑拔弩张,结果生死难料,谁不忧心如焚,你却想要回家,真让人不可思议。”

王怀武也说汉伟:“明天的行动太重要,你今夜确实不能回家。”汉伟面色沉重:“你们的话不无道理,可是……”乍觉鼻子一酸,满眼含泪:“可是,你们感受不出我现在的处境对我爸爸多么重要,他早一些听到我返校读书的消息,病情就早一天稳定,我作为长子,没钱为他治病,难道让他精神愉快也不行?”

马世英、王怀武再无话说,默默低头。眼仍瞅地的费新生缓缓抬头,望着他俩:“我倒觉得汉伟的心情应当理解,只是不能让他一个人回去,我决定给他做伴,但有意外,也好有个照应。”王怀武呼地抬头望他:“不!还有我!”

南风徐徐,刮去满天黑暗,一轮明月现出当空,给秋收当口的秦庄洒满皎洁,洒满恬静。村前村后的稻田里不时随风传出嚓嚓之声,在这皎洁恬静的月夜听来,恰似古筝奏的一曲绝世《月夜情思》,令人颇觉清幽和美,牵情弄怀。其实这并非古筝奏曲,而是勤劳的秦庄人趁着夜晚凉快,正在挥镰收割晚稻。

远离村东头的青石桥下,流水潺潺,波光粼粼,桥头的稻田里,一行行沉沉坠首、密匝匝的稻子前,文欣正独自奋力割稻。月色下一片朦胧,寂寥无声,他只身在野外,心里难免不时害怕,而每当这时,唯一能给他壮胆的,就是来之前的情景。

晚饭后,莫香春招呼没吃晚饭、呻吟不止的秦耀先服了药,拿起磨得锋利的镰刀,叮嘱文欣照顾好秦耀先,要去割潘大炮有意分给她的、离村最远的青石桥头的稻子。秦耀先疼痛难忍,不由“哎哟”一声,刚到门口的莫香春心像被狠狠拽了一把,忙问躺在门口凉床上的他:“咋了?”“我这儿好疼。”秦耀先痛苦而烦躁地摸着肝部,“今夜怕是要死。”莫香春不由抹把眼睛劝他:“别这么说好吧?你看咱文欣还小,汉伟现在又东躲西藏没个着落,你要撒手走了,我们娘儿仨可咋过呀!”

秦耀先疼她艰难,咬牙忍住,不再喊叫,却呼呼喘气。莫香春知他强忍,心急如焚:“这叫我如何是好,潘大炮硬要我今夜割完桥头那片稻子,可你这样……”

“哎哟!”莫香春话没说完,秦耀先不由又惊叫一声,莫香春牙一咬:“这不行,我还是先去请大夫给你看病。”

文欣在一旁看得真切,骤然觉得自己长大了,能为父母分忧解难,上前将搁了镰刀要去请大夫的莫香春一拽:“妈,你只管去请大夫,我替你去割稻子。”莫香春瞅他半天,断然拒绝:“不行,你还小,深更半夜,你一个人在那儿我不放心。”文欣胳膊一挺:“妈,没事。我们学过《踢鬼的故事》,鲁迅先生都不信有鬼,我也不怕。”

莫香春觉得他真长大了,上前抚摸他的头:“孩子,那就委屈你了,割累了就歇息,妈请大夫给你爸看了病就去替你。”

文欣想着割着,不觉又割了满满一把稻子,便把稻子顺势放在地上,要接着割,忽觉一阵腰疼。这才想起,为了早点儿割完稻子,免得被潘大炮扣工分,割到现在还没真正伸腰喘口气呢!便提镰刀站起,要喘口气,乍恍惚看见从桥那边前魏村过来的路上,一簇人影正匆匆过来。心里一惊:“呀!这深更半夜,谁还走路?难道真的有鬼?”遂擦眼看,那人影竟越来越近。不由提醒自己:“不行,等看了究竟再割稻子。”

文欣蹲下,望一眼手里的镰刀,不由握紧,挪到未割的稻丛前轻轻趴下,屏住呼吸。瞄紧桥那边的人影,他们已到桥边,说话已能听见。有人问:“汉伟,你总说快到了,咋还没到?”一个人指着前面的秦庄问:“看见了吧?前面的那个村子就是。”“呀!是哥哥!”文欣差点儿要蹦起来,忙又提醒自己,“不行,这深更半夜的,谁知他们是人是鬼,还是看准了再说。”仍趴在地上,盯紧来人。三人正过青石桥,刚才问话的饶有兴趣:“嘿!你别看这桥不大,但这翡翠般的石板,桥下的潺潺流水,在这寂静的月夜,颇具诗情画意呢!”“那可不是。”有人回答,“这青石桥不仅历史悠久,美丽别致,而且还是我们村与刚过的前魏村的界限呢!”

“呀!真是哥哥,这是哥哥的声音。”听得清楚的文欣再忍不住,一跃而起,朝刚过桥的来人叫着跑去,“哥!哥!”来人顿时一齐站住。望着像从天而降、奔跑过来的文欣,汉伟忙迎上去:“文欣!”文欣在他面前骤然停步,颇不情愿似的:“哥,你咋恁晚回来?”“不欢迎啦?”汉伟上前轻抚他的头,“我可不是经常回家哟!”“不!不是。”当他误解,文欣不好意思,“人家可是天天盼你回来。”“这还差不多。”汉伟把他轻轻一拽,指着正亲切望他的费新生,“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文欣见费新生正对他笑得和蔼,打断汉伟的话:“我知道,他是新生哥。”费新生过来拉起他的右手对汉伟说:“其实我们早就是朋友了。”遂低头问文欣:“你说是吧?”文欣陶醉于幸福之中,不作声。王怀武上来问他:“小弟弟,那你可知道我是谁?”文欣仰头,忽闪两只大眼,将他那开朗、英俊、棱角分明的方脸打量半天,轻轻摇头。汉伟见了指着王怀武对他说:“他叫王怀武,你就叫他大个子哥哥。”

文欣又仰望王怀武,真个是身高如柱,不由惊讶:“他个头好高!”王怀武笑着叫他:“咱俩就算认识了,往后但有人欺负你,你尽管给我说。”右臂忽然向前一伸:“我保证打他个屁滚尿流。”文欣的脸一沉,不无委屈:“就是二滚好欺负我。”王怀武一愣,正要问他二滚是谁,汉伟叫他:“好了,不说闲话了。”又抚摸文欣的头:“说了半天,我还没顾问你,深更半夜的,你在这荒郊野地干什么?”文欣回头,指田里没割完的稻子,将个中缘由都对汉伟他们说了,汉伟将他一拽:“走,咱们快回家去。”

莫香春送走给秦耀先看病的郭大夫,倒一碗开水放在他床头的地上:“他爸,这开水搁在这儿凉着,等会儿你喝,我去换文欣回来睡觉。”疼痛已显减轻的秦耀先有气无力地叫她:“你快去吧!真苦了这孩子了。”

“汪汪汪汪!”村东头骤然而起的狗叫声掩盖了秦耀先的话声。秦耀先忧心忡忡:“这大黄叫得恁紧,肯定又有啥事。”莫香春叫他:“你莫操心,我出去看看。”也不等秦耀先答应,便匆匆出门。

那大黄叫的,其实正是文欣他们。眼见到了村头,乍觉四周格外寂静,不由都停了说话,汉伟却仍提醒:“要进村了,脚步放轻。”几个人都放轻脚步,文欣却提醒汉伟:“关键是老犟头家的大黄,耳朵尖呢!”刚说罢,那大黄真像一只潜伏的猛虎,呜的一声,狂叫着朝他们扑来。几个人慌忙停步,瞅着汪汪直叫的大黄思考对策。王怀武突然在地上急急找到一块半截砖头,一抬手要掷向大黄。文欣忙把他一拽,汉伟也小声叫他:“要不得。”王怀武瞅着叫不绝口的大黄恨恨住手。文欣则丢下他,手朝前伸,小声叫“大黄,大黄”慢慢朝它走去。那大黄见是常跟自己玩耍的文欣,成了温顺羊羔,再也不叫了,摇头摆尾到他面前。文欣蹲下抱着大黄那狮子般的头搁在颈脖中,大黄像一个撒娇的孩子,连连摇着毛茸茸的尾巴,狮子头直蹭文欣颈脖。见它认出了自己,文欣再无心逗它,站起来,将它头顶轻轻拍了,对它摆着手缓缓退去。大黄像舍不得,紧撵几步才站住,伸长脖子瞅着文欣,不时摆动毛茸茸的尾巴。

莫香春匆匆来到屋后的大路上,乍听大黄已不叫了,想必没事,要回去对秦耀先说,一转身,又不放心,站住仔细听,村里村外依然寂静,这才松一口气,匆匆回屋。一直担心的秦耀先有气无力问她:“倒是啥事?”莫香春叫他:“你听,那大黄不是没吱声了,兴许是它误把风声当动静了吧!”秦耀先这才放心,催她:“你快去换文欣回来睡觉。”莫香春还没答应,乍听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正由屋后的墙根匆匆而来。莫香春一惊,屏息静听,秦耀先则呼地坐起,对她满面惊恐:“谁?”莫香春紧张,只轻轻摇头。一声轻叫恰从门缝挤进来:“妈,开门。”莫香春不由对秦耀先满面惊喜:“是文欣。”秦耀先并不理她,挪到床头,瞅着门缝小声叫:“文欣!”门外小声答应:“爸,快开门。”文欣口气非常,秦耀先料必有事,便叫莫香春:“是文欣,快开门。”莫香春如梦方醒,伸手开门,几个人一拥而进,莫香春好不惊恐,为首的一个两手扶她:“妈,是我。”莫香春惊喜,正要叫他,乍想到门敞开着,忙小声催促:“快进屋里。”汉伟他们陆续从她面前过去,唯独文欣在门口东张西望,莫香春小声叫他进屋,文欣却小声道:“妈,我先看看动静,你招呼我哥他们去。”

莫香春轻轻把门关了,转身见秦耀先摇晃着要起床。汉伟、费新生齐齐上去搀他。汉伟埋怨:“你身体不好,何必起来。”秦耀先只好躺下。莫香春、王怀武也赶过来。秦耀先只望着汉伟,既是一个对儿女安危牵肠挂肚的慈父,又像一个屡受欺负而分外胆小的孩子。汉伟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的忧虑,弯腰叫他:“爸,别担心,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秦耀先重重叹了口气问他:“你咋恁晚回来?”汉伟凑近他,一脸欢喜:“爸,我回来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秦耀先突然现出孩子神情:“啥好消息?”“我们要返校复课闹革命了。”整日忧虑居然瞬间成为现实,秦耀先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两眼瞪着汉伟:“真的?”汉伟把费新生一拽:“不信你问他。”费新生一脸认真:“是的,叔。明天上午我们就返校,今晚特意回来告诉您的。”

秦耀先惊讶的目光在汉伟、费新生脸上轮番扫了,忽叫莫香春:“他妈。”汉伟后面站的莫香春无声地走到他床前,秦耀先好不性急:“快给孩子们搬椅子呀!我要跟他们好好聊聊。”

与此同时,县一中礼堂,与已改作审讯室的播音室相对的一间屋里,龙混清仍在纠缠一个秀丽清纯的女生与他成全好事。可那女生只是不从,龙混清再无耐性,脸顿时一沉,拿起床头的匕首,“通!”朝那女生面前的桌上狠狠一扎,那雪亮匕首摇晃几下,直直竖着,再不动弹。惊得个女生杏眼圆瞪,脸色大变。龙混清心里像喝蜜般甜,正要问她从是不从,紧闭的屋门忽被急急敲响。龙混清一惊,壮着胆问:“谁?”“我!”门外焦急叫他,“龙司令,我是陶化成。”“原来是夜班哨兵头头。”龙混清松一口气,厉声呵斥,“妈的!有事明天再说,我要休息。”“别!龙司令。”陶化成几乎央求,“事关紧急,等不得明天。”龙混清这才想到他此时是非紧勿来,不觉紧张,瞟一眼缩作一团的女生,起身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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