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少年叫云好。刚满十八岁那年高中毕业,三分之差,击碎了跳出农门的少年梦。大学上不成了,云好偷偷地落了两次泪,便去找在城里工作的叔叔,希望找个合同工干干。可是叔叔是个极守本份的老实人,关系门路都没有,终于就没有找到。云好也曾想过再去复读,可是复读费要交三千多,云好一合计实在不合算,况且十八岁已到了自立之年,云好不想再给家里添负担,就决定不再复读。家里只有父母、妹妹、人口轻,责任田不多,一年闲半年。看看别人家的年轻人打工的打工,做生意的做生意,活得忙忙碌碌,有滋有味,腰包里撑得鼓鼓的,云好蒙头大睡三天三夜,终于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跑出租车!云好的决定遭到全家的反对,再说哪来的钱买车?可是云好打定了主意,八头老牛也拉转不回来。十八岁的云好从同学那里借钱去了县交通部门办的汽车驾驶培训中心,三个月拿回了一本深绿色的驾驶执照。有照没车,还不是镜中月,水中花?老猫衔个猪尿包,空喜欢一场。村里人幸灾乐祸地嘲讽。谁知道三天后十八岁的云好竟然从城里租来一辆红色的达契亚。
家乡早已有了乡村砂石公路,但车次不太正常,只有两辆陈旧的个体中巴,每天歇歇喘喘地坚持着跑。云好的达契亚正好填上了这个空白。云好只跑短途,每天把那些大包袱小行李的乡民们送上宽大的国道去乘长途公共汽车。开头,老实的乡民们不太敢坐,他们害怕挨宰,可是终于熬不住等车的无奈,步行的苦累,也经不住云好那张纯真的娃娃脸上诱人的微笑。当他们真正尝试坐了以后,才发觉,还是很合算的。十几公里的沙石路,云好只收二元钱。跟坐中巴差不多。渐渐地,老实的乡下人爱坐红色的达契亚了。砂石路磨损厉害,云好决定提价:三元钱起价!乡民们依然乘坐,依然觉得合算。云好的生意很不错,云好的钱包也开始膨胀了。因为可观的收入,家人和村人也不得不对云好刮目相看了。他们不再嘲笑云好冒冒失失,不再嘲笑云好癫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可是云好却从来没因为腰包的丰满而摆阔。他怀里揣着干馍,瓶子里带着凉水。饿了啃一口,渴了喝一口。脚上的鞋子烂了,他抽空去城里地摊上买了一双旧球鞋,讨价还价,叨叨了好大会儿,讲定了三元钱,穿上去感觉挺舒服。这件事传出去,村人们又说:云好是个抠门儿,决定成不了大事的。云好听了,微微一笑,未置可否。两年过后,云好把达契亚交回了城里车主,在家歇了下来。人们都说,这一下财路封了,没准出了啥纰漏,要不然小汽车开得呜呜的,咋会突然停了呢?家里人也再三追问,云好只是沉默,不解答。半个月后,云好去乡政府接了个电话,当天去城里接回了一辆八成新的“小夏利”。村头老场树下,通红的小夏利像个骄傲的公主,面对围得水泄不通的村里人,云好咕咕哝哝地说了句“四万多,我自己买的”话音不高,却似响雷,炸得老少爷们伸出了舌头。
乡村的砂石公路上,通红的夏利车像一道美丽的风景,驾驶坐上那个乡村少年已把起价定到五元,跟城里的消费水平一个样。乡民们依然坐,依然觉得合算。自从换了夏利车,云好的行头也更新了:一套流行的全棉康威方便装。云好红着脸向家人解释:买这套衣服不是为了摆阔,而是因为近日他要接收邻村一个学开车的徒弟,那也是一位落榜的乡村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