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地不熟使得挽饶起早了些,之前在王府她可没几次早起过,好不容易起了个早却发现整个客栈冷冷清清的,让挽饶有种自己又睡晚了的错觉。挽饶疑惑地下了楼梯,却看见两列士兵分别站在大门两侧,且个个面容严肃,看样子,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店小二见挽饶下楼,忙小跑上前哈腰致歉,“客官,我们店今天不开业,您得用外面的早膳了,真对不住。”
“发生什么事了吗?”挽饶问。
“刚才这群人突然闯进我们店,为首的下令今天不准开店,还命令小的把其余客人都赶出去,具体的小的也不太清楚,不过看这架势是有大事发生,客官还是先出去避避风头为好。”
“好吧,那我先回去收拾东西,马上就走。”挽饶说罢就往回走。
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呢?
挽饶随身携带的东西不多,无非是些钱财,也容易收拾。三两下收拾好东西,挽饶便出了房门。
才刚下楼梯,挽饶就被眼前景象定格住。
迎面而来的男子笑若春风,视线直直落在挽饶身上。挽饶心中一凛,怎么是他?
“数月不见,夫人过得安好?”桓砚走上前柔声问。
“当然!”挽饶咬牙。
“你可知为夫找你找的多苦?我把帝都城寻遍,却怎么也找不到你,为夫真是被你急死了。”
“劳夫君操心,妾身有愧。”
桓砚轻笑,转身下令说:“来人!备好车马,送夫人回程。”
还是要回去么?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了我?”挽饶哀求着问。
“夫人这话如何说来,你是我的妻子,自然要随我回去。”
“我们只有虚名,而没有半分情意。”
“夫人可知日久生情?情意是可以培养的,还是随我回去吧,你已经逃跑了两次,这些我都可以不追究,可这次你一定要回去,何况夫人都走到了这里,你难道不是要回帝都吗?”
“是。”挽饶艰难地回答,“但不是和你回去。”
于是大街上出现这样一副尴尬的场面,挽饶坐着自己的马车悠悠地走,后面是一辆华丽丽的大马车,尾随的是浩浩荡荡的士兵队伍,百姓们凑在一旁议论纷纷,究竟是什么人物有这样大的排场?此时那个客栈的小二早已傻眼,原来自己招待了一个帝都的大人物,他甚至疑心适才发生的一切是一场梦。
消失数月的挽家千金,桓家夫人再度出现在帝都,着实惊骇了众人,帝都百姓纷纷走出来看笑话,然后都目睹了这样不和谐的场面。
桓砚对于妻子失踪的对外解释是“夫人一直向往外面的山水,病愈后去了大江南北游历,但忘了告诉家人,如今山水已经看够,才想着回来安居。”
这样的解释给了各自台阶下,但解释就是掩饰,掩饰了挽饶离开的真正原因,也掩饰了桓砚从一开始就谋划这整件事的事实。
挽饶先去了中书令府,对于桓府,她目前还没有回去的打算,桓砚只作体谅,同意她去看望父亲。挽义怀病危是真,多日不见人转眼苍老,气息奄奄,连呼吸都那么困难。挽饶见状已是声泪俱下,如果自己不走,或许父亲的病就不会恶化,就不至于让自己现在愧疚非常。
是她害了父亲,以前她不曾享受过父爱,后来来到这个时代她意外拥有了本不属于自己亲情,她学不会珍惜,到头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亲情远走。
挽义怀虽然气愤女儿的不告而别,然而爱女情深,所有的愤怒在见到挽饶后烟消云散。病倒后的挽义怀反省过自己,也许女儿的婚姻真的不能成为他野心的一部分,何况他识人不清,错将女儿的一生托付给了桓砚这样一个有狼子野心的人,可是什么都晚了,大权已经交付给了桓砚,他再也不能凭借自己的权力去完全控制桓砚。曾经的挽义怀叱咤风云,风光无比,连皇帝也要敬他三分,由此他巩固了大女儿挽杉的婚姻,只是婚姻,却不是爱情,现在垂危的他大权已不能在握,他还能靠什么巩固这两个女儿的婚姻?
挽义怀苦心经营了自己的一生,却忘记了给女儿筹划一个安稳的未来,他若死去,他的女儿未来生活该有多坎坷。挽义怀是自负的,以为天不亡他,他岂能这么早西去,然而世事多变,挽义怀输给了身体。
挽义怀死前的那段时日挽饶一直呆在中书令府,她必须弥补自己的愧疚。期间挽杉来看望过,挽饶才真正目睹她的尊容,在皇宫时挽饶只是个不起眼的宫人,压根见不到皇后尊容,如今算是见到了。挽杉是个温顺知书达礼的女子,她的举手投足皆能展示一国之母的风范,即便身份高贵,在挽义怀面前的她仍是一个女儿,一个前来尽孝的女儿,素日在深宫呆着也不能挑去亲情这一牵连。
挽饶与挽杉不熟,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她努力的让自己和挽杉有话题可聊,可寒暄,否则容易遭到爱咬舌根的人的流言蜚语。
中书令殁,皇帝下令举国稿素以示哀悼。
丧礼过后,桓砚毫无争议地继承挽义怀的爵位。挽义怀的几个妾室因无后拉去殉藏,原中书令府也就没了主人,府中的下人也都被遣散,先前还热闹的府邸自挽义怀逝去顿时变得凄清。
桓砚派人前来迎接挽饶,迎接的队伍声势浩大,张扬无比,挽饶知道桓砚这样做会让自己无法推拒,索性顺了他的意思回府。自挽饶回帝都,挽饶就不曾回过桓府,她这样做无疑是掴了桓砚一掌,让桓砚颜面再度尽失。
一个对夫家从不上心的妻子,娶了又有何用,挽饶和桓砚的婚姻成了帝都的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所有人都在猜测此次桓家夫人会不会被冷落门庭。
但桓砚不生气,他还是能做到谈笑自若,让挽饶不禁怀疑他是不是生来就是一个没有脾气的男子。余灵则不同,对挽饶的态度前后分明,挽饶回来她也没有出来瞧一眼。
挽饶第一个要谢罪的人就是余灵,为表诚心,挽饶都没来得及回房就决定去见余灵。
桓砚告诉挽饶母亲在大厅等候多时,挽饶一怔,这分明是让自己去谢罪的节奏。去大厅的途中挽饶感到腿软,是暴风雨要来了吗?
余灵正坐在正位专心看书,挽饶在门口站了一阵,迟迟不敢进门,随后赶来的桓砚推了推她,“怎么还不进去?”
挽饶心惊地擦了擦额头的汗,忙说,“这就进去。”
余灵闻声放下书,用慵懒的语调说:“进来吧,怎么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下。”
“挽饶不敢打扰母亲看书。”挽饶走进,在余灵面前站定。
“砚儿,你先坐下吧。”
“是,母亲。”桓砚走过去坐在了左侧。
挽饶仍站着,余灵丝毫没有让她坐下的意思,她也就不敢坐下。
“亲家虽然不在了,但是还有我们,饶儿你不要太伤心。”
“是。”挽饶恭谨地应声。
“从现在起,你就真正是我们桓家的媳妇,你要谨遵家训,别再动什么歪念头了,知道吗?”余灵后面的话特意说重了些,以示她的话的重要性。
“明白。”
“我这里有一本桓氏家训,你拿了去,把它背下来吧。”余灵把她方才看的书递了过来,挽饶迟疑地接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本家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