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持续了很久才散,许是晚宴中亢奋过度,挽饶辗转不能眠。夜里起身,挽饶到院中透透气,恰巧,连景也在院中静坐。挽饶走过去,问道:“王爷还不睡吗?”
“酒喝多了,出来醒醒酒,你呢?”
“可能是今晚太兴奋了,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
“在我这儿可还习惯?”连景似乎许久不曾自称本王了。
“还好。”
二人皆沉默了一阵,气氛有些尴尬。
连景提议说:“去都城城楼看夜景吗?”
“现在?”
“正好你睡不着,而我要醒酒,那是个好去处。”
“好哇!”
连景并没有派人跟随自己,只是与挽饶同去,城楼距离王府井不远,步行没多久也就到了。有士兵值班夜守城楼,连景走过去,士兵齐齐致敬:“王爷!夫人好!”
挽饶脸上有挂不住的尴尬,连景佯装大力拍了为首的士兵一下,“别胡说!还不是呢。”
他这意思,又是什么意思?挽饶纠结。
“走,去上面看看!”连景转头对挽饶说。
挽饶闻言,亦步趋前。
夜幕四静,一轮银月高挂,玉色铺张着直到天际,挽饶看着寥廓的天地,欣喜感顿时占据整个心头,“这里看夜色真好!”
“喜欢这里吗?以后还带你来,如何?”
心中顿时思绪万千,挽饶敛了笑容,伤感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你还会作诗?真看不出来。”
挽饶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只是盗用苏子的话罢了,哪会作诗。但是连景不知道啊,他是比苏子更古老的古人。
“王爷,你相信我是千年以后的人吗?”
“别说笑话了,难不成你有穿越时空的本事?”
“我本来没有,可后来莫名其妙的就有了。”
“那你穿一个给我看看,我就相信你说的话。”连景打笑说,对于挽饶的说辞,他真是不敢恭维。
“穿不了了,可是我真的好想回家啊。”挽饶失落地摇头。
“这里就是你的家,只要你想回,我随时欢迎。”
连景一本正经的样子着实吓到了挽饶,这里就是她的家?连景的话怎么越听越有问题,今天一整天连景都怪怪的,难道他也在在意那些人的调侃?挽饶猜测,她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去问。
月光姣姣,城楼上二人谈笑风生,让天地也黯然失色。
天长地久有时尽,情意绵绵当归期。
挽饶得闲还是喜欢去找连景,有时陪他说说话,有时是帮连景出谋划策,连景赞她冰雪聪明,她腼腆一笑。王府的下人都在讨论这喜酒什么时候能吃到,偶尔挽饶听到,心中无限惆怅,即便郎有情妾有意,他们在一起的几率都很小,因为连景不是普通人,而挽饶,已是有夫之夫。
安稳的生活终要散去,挽饶照旧去书房转悠,连景不在。挽饶看他的书案上杂乱无比,便想着帮他整理,无意中发现砚台下的一封拆开的密信,一时好奇,便抽出纸来看。信上的字字句句却让挽饶颤抖,挽义怀危在旦夕,有西去之势。
是自己的错吗?挽饶自责,当初挽义怀病重她不能在床前伺候她已是愧疚非常,如今挽义怀将死她怎么能再把心狠下去,到底父女情分一场。挽饶非木石心肠,她想去看父亲最后一眼,她消失这么长时间,挽义怀一定急死了,她不能坐视不管。
小心地把信装好,挽饶装作无事人出了屋,就当她没来过吧。
挽饶终于决定辞行,理由是与王爷非亲非故,不该再赖在王府,连景似乎料到她会辞行,反应并不激烈,而是祝她平安,连景还给挽饶准备了足够的盘缠来助她远行。挽饶以为他会挽留的,不曾想自己走得这样干净利落,感觉少了些什么。
王府下人皆在惋惜,好好的一对璧人怎么毫无征兆地就分开了呢,还以为王府终于要有女主人了,结果事与愿违。
出王府门时挽饶万分眷念地多看了大门一眼,或许从今以后都不会来了,连景并没有来相送,挽饶有些失落。
如果他来,自己或许还会动动留下的念头,可是为什么他都不愿出来看自己最后一眼?难道这些日子的相处在连景心里从不占位置吗?挽饶恍惚地想着,此时脚步已然迈开,挽饶多希望连景突然叫住自己,然后自己就有理由停住脚步,能够不走太远,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其实她可以向他坦白,以他的性子,他或许会帮忙,可是,这其中不确定因素太多,挽饶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成功。
事已至此,挽饶只得硬着头皮走下去,既然连景无心,她,也不需有意。
马车启动,辘辘声响起,挽饶黯然,真的到了分开的时候了。
“长宁走了吗?”连景看着公文,突然间停下来询问刚进来的侍从。
“回王爷,她已经走远。”
连景若有所思,他有些无奈地揉揉眉心,叹息道:“我真的没办法留下她。”她若还呆在王府,会给他带来灾难,他不能留她。
前几天连景从探子那得知一个消息,长宁的真实身份是挽饶,挽义怀的二千金,那个无端消失在帝都并在帝都掀起大波的女子。连景自然是不愿相信的,但从桓砚的行为趋向看,连景不得不去怀疑长宁的身份,为防万一,他必须舍弃挽饶。
在挽饶面前连景还是没有戳破这一切,他做不到,那样就意味着他们真的隔的越来越远,他习惯了挽饶腻着自己的生活。与其拆穿,连景宁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挽饶能看到那封信其实是一个圈套,连景猜到挽饶对挽义怀的病情会很关心,所以他出了这么一个出其不意的计策,以此在无形中加强挽饶回家的想法。
他舍不得,所以他没有去送挽饶,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离别的伤感开口唤她回来。
回帝都的途中挽饶一直很安全,就好像有只手一直在庇佑保护着自己,让外面的风雨伤不了她分毫。
只是悄悄地看父亲最后一眼,挽饶计划好了,探望完就真的要离开帝都那个是非之地了,桓砚对她本就无意,何况他将得到他所要的,他还有什么不满足,想必再不需要她来相助。
只要桓砚目的达成,想来寻找妻子挽饶也只是一个糊弄人的幌子,挽饶也就不需永远过着躲避的黑暗生活。
挽饶受不了剧烈颠簸,就让马车一路上走走停停,耽搁了不少回帝都的时间。夜幕将至,挽饶便在一家客栈歇脚,打算翌日再继续赶路。
沉沉夜幕下,一名黒衣人乘快马飞奔向帝都。
很多事情在此刻悄然翻转,一些人在错过,一些人即将相逢,甚至是相濡以沫。
天命不可知,演绎过才有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