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之在军营的喜悦,回府后的挽饶心事重重,她在想要不要和桓砚撕破脸,如果他们两人真的反目成仇他会不会杀了自己。
好在桓砚一连几天不曾在挽饶面前出现,挽饶有了充分考虑的时间,最后她想即便彼此心知肚明也还是不要戳破中间这层纸,免得将来的日子难堪。
出征的日子定在三月,正是桃花意浓的季节,玉坊阁前的桃花已在不知不觉中次第绽开。满朝文武都要前去相送,挽饶瞒着家人和长玺偷偷溜出去给苑寂华和连景送别,她们只能在拥挤的人群中远观,马上的青年白衣轻甲,英气十足,底下的女子纷纷一睹真容后竟兴奋地失声尖叫。挽饶在熙嚷的人群中注视着连景,她却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来观看的人太多了,她在他眼中的特殊也就被湮没。
挽饶不能正大光明地给他送行,宁惜连可以,她可以当着众人的面弹一曲激昂的《将军令》祝他早日凯旋,挽饶却只能沦为那众多仰慕者中注视着他离开的其中一个。
军医随行在中间,众多女子见到苑寂华即刻蹭了过去,人群中尽是女子的呼喊,
“苑大哥,你一定要平安归来,小桃我等你回来娶我!”
“苑大哥,我也会等你的!”
“苑大哥,别听她们胡扯,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
挽饶听了后冷汗淋漓,再看看身边一直沉默的长玺,她脸色变得铁青,挽饶便怂恿她,“你也喊啊。”
“奴婢的脸皮才没那么厚呢。”长玺闷闷地说,挽饶抚着她的肩膀,劝慰道,“等他回来,我第一个就去给你说媒,把那些和你抢苑大哥的女子都赶跑。”
“苑大哥会喜欢奴婢吗?”长玺还是有些自卑,
“他若是不喜欢我也会让他喜欢的。”挽饶莫名地信心十足,她还没给人做过媒,就让长玺成为她的第一个顾客吧。
浩浩荡荡的出征队伍离京,帝都又恢复往日的平静,各人依旧过着以前的安稳日子。忙完出征一事的桓砚又频频出现在了玉坊阁,这下就得考验挽饶的演戏功底了,她接下来的一言一行都要好好斟酌,万万不能被桓砚看出破绽。
近日来都是晴天,挽饶也没窝在玉坊阁,她和杨雪裳一起在屋外面练琴,春日里屋里还有些阴冷,到外面晒晒太阳也是好的。
学琴也有许多时日,挽饶和杨雪裳的进步飞速,果然是师傅教的好,徒弟也是不赖的。
雁娘不是多话的人,稍微有点严厉,即便徒弟身份地位多高贵,在她眼中还是一个普通的徒弟。
练琴的时间不长,没多久就下课了,杨雪裳忙着去看望她心心念念的夫君,一下课就命人去厨房把她准备的羹汤端来,她要亲自去玉坊阁。挽饶无心破坏这对小夫妻,继续缠着雁娘给她教授知识,雁娘手把手地教着她,不知有意无意,雁娘手心有一张纸条掉在了弦上,挽饶方要提醒她,雁娘一个眼神使过来示意她收起来,挽饶疑惑,却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抓住在手心。
“你应该这样,手指下滑时应快而准。”
挽饶装作用心的听,嘴上会问一些有关弹琴的小问题,很自然的教,很自然的学,看不出端倪。
雁娘走后挽饶也没急着去看纸条,只因身边耳目众多,她依旧认真的在学琴。
待到时辰差不多挽饶也就该回玉坊阁了,桓砚不在,挽饶把下人打发出去后才摊开纸条,
一路平安,勿念。
署名是连景。
挽饶了然,这个雁娘是连景的人,原来他很早就安插了人在自己身边,她真是没发觉。
小心地把纸条收好,心中有微微的欣喜。
挽饶提起笔琢磨着该回一些什么好,简洁一点,又能道出自己现在安好,想着想着就走神了,神思回到了在柯庭的那些时日,虽然备受虐待,好歹还有一个人用着他自己的方式挂念着自己,在封地的时候,和他一起忙着封地的大小事情,白天他教她如何治军如何管民,晚上两个人一起跑到城楼上看月亮,封地的万丈风情尽收眼底。彼时,他只是个普通的王爷,她是他带回来的一个客人,那时候他们距离很近,很近,甚至给人一种他们将会地久天长的感觉。
“在想些什么?这么入迷。”桓砚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挽饶猛的回过神,“怎么了?”
桓砚正坐在棋盘边摆弄棋子,收起了慌张,挽饶镇静地问,“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想和你下棋来着,看你想的很入迷,就叫了你一句。”桓砚头也不抬,专心地在棋盘上比划。
他这么快就就忘了前些天的争吵了吗?还是他并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索性当那天的争吵不存在?挽饶研究的目光打量着他,他为什么还表现得这么坦然,就好像他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错的人是自己一样,明明十恶不赦的人是他,怎么自己还感到愧疚难当?挽饶真是连自己也搞不懂了。
“过来陪我下棋。”
“噢。”挽饶放下笔,想了这么久,她一个字也没想出来,陪桓砚下棋也不是不可以,可挽饶一想到那么多人是他操纵的棋子就生闷气。
桓砚留了白子给她,道,“裳儿对棋艺不感兴趣,整个中书令府也就剩下你能凑合着做我的棋友,我们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対弈了,来,我们比试一下,看看你最近有没有长进。”
虽然下不到那种难分难解的境界,挽饶觉着自己还是有进步的,至少她现在会在每一个棋子落下之前细细斟酌,她要揣测桓砚每下一个子的心思,正如她从今往后她要揣测桓砚的每一个行动的目的,她学会了谨慎。
只是一盘棋的试探,挽饶又栽到了桓砚手中,挽饶输的不单是棋,还有她面对桓砚时的心思,她的谨慎戒惧在桓砚面前暴露的彻底,桓砚的嘴角不知何时勾起一抹冷笑,
小东西,你当真要和我作对了吗?
“今日我去了昭阳殿,皇上让我跟你说一声,近日皇后在宫中有点闷,希望你能去陪她说说话解闷。”桓砚拣起黒子不紧不慢道,挽饶怔了怔,才道,“皇上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姐姐了?”
“皇上和皇后举案齐眉,如胶似漆,什么时候不关心过?”
“你少在那说假话了,我知道皇上不喜欢姐姐,平日里的恩爱都是做出来的。”挽饶听不惯桓砚奉承的话,索性批了他一顿,桓砚没再做声,等棋子收拾好下第二盘时又说,“其实不是皇上不喜欢你姐姐,如果一开始这场婚姻与政治无关,你的姐姐不是权臣之女,他们或许会很相爱,而不是如今这无爱无子的场面。”
无爱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