獬豸微微一笑,道:“萤火之光,又有何用。”说着双臂微微一晃,背心处“轰然”腾起两块长长的铜牌,这铜牌乃是古味烂铜之牌,牌身上宽下窄,为纯蓝之色,牌面上刻有无数古怪篆文,獬豸左手一晃,一面铜牌飞到左手掌心,猛然旋转,晃眼一瞧,倒象是一只蓝孔雀开的尾羽。这铜牌旋转之际,立时放出一股旋风,这旋风将她与蟹寄生围在正中,那巨浪一靠近旋风,便被卷成水汽,消散无形之中。那水妖团在旋风之外,想是知道厉害,“嗡嗡嘤嘤”,只管吵闹,却不敢前进。
彭矫见识虽不如彭质,却也瞧了出来,倒吸一口冷气,道:“二姐,獬豸手上拿的,是两界牌。”彭质脸色铁青,道:“还用你说。上罢。”彭矫一咬牙,半截万瞳悄然祭起,冰水之中立时蒸腾起水汽,渐渐掩去日月,教四周都开始朦胧。那万瞳之上的眼睛,也立时睁开,放出微微的豪光,盯向獬豸。
獬豸单手旋转两界牌中的坤宁牌护住真身,瞧四周渐渐腾起妖雾,知是幻术,立时警觉,右手一挥,乾清牌放出万道豪光,叱道:“龙德而隐,潜龙勿用!”话音落时,獬豸和蟹寄生的身形立时消隐,同时化在那妖雾之中,彭质一愣,道:“不好,这妖孽居然会潜行藏影之术。”惊异中,听得妖雾中某处响起轻轻的呓语:“德博而化,见龙在田!”瞬时,那妖雾之中一声龙吟,妖雾猛然向龙吟声起处一缩,又陡然炸开,妖雾开出,爆出一股巨大的旋风,那旋风龙形俱全,风龙奔腾而起,朝彭质迎头撞来,彭质猝不及防,且风龙来势甚快,顿时给撞出十来丈,“砰”一声撞在冰山之山,背心受创,“哇”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彭矫却立时朝少君喝道:“快,收过来!”少君一愣,旋即领悟,单手结印,喝道:“摄空!”粘有彭质尸血的冰块立时给收了过来。彭矫一把抓住,张口便将那尸血吸入腹中,不由得哈哈大笑,笑声未绝,那风龙一声呼啸,再次聚起,引项飞升,朝彭矫猛扑过来,彭矫大惊,骂道:“骚羊疙瘩,道法这样了得。”说着猛然掀开衣衫,露出纤细的腰肢,轻轻一摆,喝道:“水烟罗!”立时其肚脐之中,猛然放出一股异香,异香起处,那风龙立时放缓,摇晃数下,那风龙之尾竟然被吸入彭矫肚脐之中,那风龙立时奋力挣扎,却无力挣脱,不片刻,便被彭矫吸走大半,只剩下半截身子在妖雾之中嚎叫。
叫不上数声,这风龙便被吸得一干二净。彭矫朝彭质一瞪眼,道:“二姐,你除了下毒使坏,说到道法修行,未必就强得过我。”彭质“呸”了一声,道:“贱婢,勾引男人的本事,你倒真是强过了我。”两人正斗嘴,妖雾之中再次传来獬豸的软语:“龙德而中,乾乾无咎!”彭矫大是头疼,对少君道:“这羊疙瘩的道法,怎么就这么厉害。可把你给比下去了。”
那软语消灭,妖雾之中便“砰”一声响,再次爆出一条巨龙来,这龙浑身都是冰刀冰刺,通体幽蓝,彭质冷笑道:“三妹妹,不知道你的水烟罗修到了第几层,这条冰龙不知道你吸不吸得了。”彭质“呸”了一声,道:“你倒没安好心,把它吸进去,肠子都得冻青了。”那冰龙却一声咆哮,朝彭矫扑来,彭矫身子一晃,滴溜溜的窜出,飞速闪到彭质身侧,彭质骂道:“死丫头,你跑过来做什么。存心害我。”
彭矫嘻嘻笑道:“我知道你有法宝对付这冰泥鳅。你动手的时候,我帮你。”说着朝彭质眨了眨眼,彭质瞪了她一眼,颤巍巍起身,飞出五谷,喝道:“不沉木!”瞬时五谷之上,弹出一根巨木,这巨木浑身青紫,老皮纵横,树皮裂缝处有霞气,巨木飞出,冰龙立时一定,煞住飞行之势,后退数丈,朝彭质咆哮,彭质冷哼一声,单手轻拨,不沉木横空飞起,朝冰龙迎头辟下,冰龙退缩两番,陡然飞起,舞动恶爪,扑向不沉;两相撞击,轰然声中,冰龙给不沉敲得支离破碎。不沉乃是玄阴之地的万载阴木,入水不沉,专吸水精,这冰龙哪里是它的敌手。
獬豸暗暗心惊,不提防彭矫彭质都是修真的高手,正待再动真法,突觉心头一跳,抬眼一看,却见有数只眼睛自妖雾之中破除迷障,已经逼近,立时大惊,尚未回应,却见蟹寄生已经走了出去,蟹寄生一离开獬豸的术法笼罩,立时显形,几只眼睛立时妖光大作,蟹寄生立时一怔,紧接着陡然扬起双钳,返身扑向獬豸,獬豸知它中了幻术,无可奈何,坤宁牌猛然飞出,“啪”一声敲在蟹寄生头顶,蟹寄生别说现在在幻景迷糊之中,便是清醒之时,也未必能抵挡獬豸的一击,立时白眼一翻,“扑通”一声,自冰岩之上摔倒,滑到地面,竟然撞开了冰层,直掉入冰潭之中去了。
獬豸敲昏蟹寄生,才松一口气,陡然觉得身侧有异,警醒时却已经晚了,只见无数眼睛立在身侧,发出灼灼的妖光,立时只觉心神恍惚,亏得她修真多年,非寻常之人,立时咬破舌头,喷出一口血来,神智这才清醒。神智才醒,猛听耳边一声脆响,顿时头皮一紧,头疼欲裂,五行两界牌险得脱手,她生性机警,立时双手结印,念道:“龙德而隐,潜龙勿用!”可惜她小看了万瞳的神力,万瞳已经将她盯住,她虽然忍痛念出法咒,却已经起不了作用,那铃声声声脆响,直敲在她脑中一般,一身冷汗汩汩而出,正咬牙强撑,陡然听见三声怪响,却是彭质的紫金醉心罄在作怪,哪里还能抵挡,“砰”一声响,摔倒在冰块之上,立足不稳,自冰块上滑了下来,“扑通”一声,也掉进了冰潭之中。
顿觉浑身冰冷,彭质嘿嘿冷笑,走上前来,一把将她从冰潭之中提出来,一脚踩在她脸上,轻念法咒,将她身上藏的东西全用玄光照出来,却见只得几件寻常法器,顺手掏光,那五行两界牌在她丹田之中,却是掏不出来的。彭矫大是失望,道:“那轩辕残篇果然不在她身上。”彭质皱眉道:“不如杀了她。把那个两界牌拿到手,也不算白跑一趟。”
彭矫嘻嘻笑道:“好,我来动手!”说着单手成诀,喝道:“归元箭!”“嗖”一声响,一道真气自她掌心弹出,倏突之间,便化作一道冷箭,彭质冷笑道:“三妹妹,你的五炼**怎么还是这个老样子,一点没变哪。”彭矫嘿然一声,也不言语,那归元箭飞在空中,射向獬豸,眼看射到,陡然转弯,猛然射向彭质,彭质猝不及防,给射个正着,“咚”一声摔到冰潭之中,彭矫哈哈大笑,万瞳飞出,一鞭朝彭质迎头抽来,彭质脸色铁青,双腿一夹,不出反沉,直没入冰潭下去了。
彭矫一愣,还未回过神来,突觉脚下异动,她反应敏捷,立时飞起,却听“砰”一声巨响,一只焦黑的指爪自冰下弹出,与她擦身而过,彭矫倒吸一口冷气,飞身立到悬空的冰山之上,却见彭质自冰下破冰而出,已经化回本相,乃是一具奇丑的干尸。彭质一出冰面,立时骂道:“小**,居然见宝忘义,不给你个教训,你不知道姐姐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说着飞出五谷,叱道:“丹华木!”顺手之间,五谷石上飞出一根巨木,巨木长数丈,木上生满红花,轰然朝彭矫撞来,彭矫侧身让开,那巨木“砰”一下撞在冰山之上,那冰山立时给撞成数百块,乒乒乓乓掉了一地,且每一块都被染成了赤红之色,显是那木头之上,有着剧毒。彭矫骂道:“好狠的手段。”彭质“呸”一声,道:“小**,再狠狠不过你去。”
彭矫哼了一声,双手各拿一截万瞳,左手轻挥,上半截万瞳“嗖”一声长长,卷住丹华,右手猛挥,下半截万瞳有如恶龙出海,卷起妖风,裹向彭质。彭质冷笑一声,单手一拍,使唤的正是溯源之法,那冰潭之中立时腾起两道水柱,挡在身前,“噗”一声响,下半截万瞳抽在水柱之上,全无反应,上半截万瞳卷在丹华之上,却给红花染成了红色,那红色顺着万瞳,飞快的朝彭矫传了过来。
彭矫一惊,瞬时收回两截万瞳,骂道:“你的法宝都带毒,你身上有没有不毒的东西?”彭质哼了一声,道:“没有。”却没有再下杀手,只是挫着牙骨,森然道:“你的小郎君呢?”彭矫一愣,四望数眼,悚然道:“他把那个獬豸带走了。”彭质嘿嘿一笑,道:“你不是自负人间绝色吗?一个羊骚就把你的心上人带走了。你也太丢人了。”彭矫“呸”了一声,收起法宝,道:“回头再和你算帐。”彭质冷哼了一声,道:“你左我右,搜。”说着腾空转身,向右追去。彭矫望了望彭质的背影,嘀咕两声,并未向左,反是尾随了彭质,暗地里追了上去。
獬豸却果是给少君以摄空之术藏了起来,少君将獬豸带在身边,立时水遁,獬豸虽不知何故,瞧少君不象坏人,想了想,道:“这里很难藏身,到海眼里去。”少君便遁到海眼处,海眼乃是一眼泉眼,里面正汩汩的向外流出冰冷的泉水,少君遁入海眼,海眼之中,有无数巨大的白鱼,瞧见有人,那白鱼都不害怕,倒还围过来细看。少君隐入平波之中,避开冰水,直望下潜,潜到约有数十丈,四周便渐渐黑了起来,再无白鱼。獬豸对海底甚是熟稔,道:“藏到那边的珊瑚中去。”少君轻轻念道:“七变,海石!”
平波立时化作一块带有墨色的海底苔石,静静的贴在一堆珊瑚礁石之中。獬豸在镜中对少君道:“你为什么要救我?”少君摇摇头,道:“不为什么。他俩都不是好人,我本不该跟他们一起来的。是我自己糊涂。你受苦了。”獬豸摇摇头,道:“大意了。不提防这两个妖女都是幻术高手。中了他们的计策。”少君道:“不妨事。醉心罄、摄魂铃虽然厉害,却不会伤人,修养一阵子,自然就好了。”
说着少君瞧见前方海底突然冲出一股巨大的火焰,那火焰冲起约有十来丈,瞬时却又消灭,只有滚沸的海水带了浓黑的烟霭向水面冒去。少君讶然道:“这是什么?”獬豸微微一笑,道:“那是冥河的入口。每口海眼都和冥河相接的。”少君点点头,却陡然一愣,道:“那是什么东西?”獬豸顺眼瞧去,却见海底有一团阴影在缓缓异动,细细一瞧,那一团巨大的物体乃是一头活兽,身体如巨龟,只是无壳无足,尾巴奇长,又粗又肥,颈项之上有九根脖子,长有九个头颅,却是蛇头;这怪物经过之所,海水立时变得混浊,且翻起一股黄绿交织的恶水,这水有恶臭,少君和獬豸在镜中都能闻到。獬豸立时大惊,双目甚是惊恐,微微颤声道:“糟糕,是相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