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别院。
西郊别院素来安静,自一年前云初住过一段日子之外,一直是空着的,直到半个月前天裕回来,天尧才将这院子赐给了天裕做府邸。还派了宫里的老宫人,苏锦来着里管事,照顾天裕的起居。空旷的别院里加上苏锦也不过十个奴才而已,比起皇宫确实冷清的很。
天裕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进了院子,没有进屋,只是那样失魂落魄的走着,不自觉地就走到了后院。其实天裕对这个院子是极陌生的,回来半月,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宫里的,只在宫里宵禁的时候才回这里而已。这里对于天裕而言,不过是他一个住处而已,而家,早就已经没有了。
天裕没有随天尧进宫,他又再一次的选择逃避。当他看见云初沾满鲜血的宫装时,他仿佛看见了,十年前父亲冰冷的灵柩,和母亲悬梁自尽时飘摇的身影。他不愿再想下去。为什么,身边重要的人都要一个个离他而去,他甚至还没有亲口告诉她,我就是五年前那个雨天背你回宫的香公公。我甚至没有来的及好好的和你说上一句话。想到这里天裕终于忍不住流下了两行热泪,十年了,遇到了再大的磨难和委屈都从未哭过,为什么现在眼泪却那么自然的掉下来呢?
苏锦得奴才们的回报,匆忙的来到了后院。看见坐在石头上痛哭的天裕,一阵的慌乱。蓦地想起了十年前,那个面容清秀却满脸忧郁的小王爷。那时苏锦刚晋了一等宫婢的位分,被分去照顾刚入宫的裕王爷。在苏锦看来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却比一般得成年人还要沉静,真的是让人心疼不已。所以苏锦对天裕一直是关怀备至,而天裕一直选择顺从,从不让任何人为难。实在是懂事的让人心痛。而天裕的忽然离开也是整个宫里谁都没有料想到的。直到半个月前,再见到天裕,苏锦才发现这十年裕王爷确实是变了,现在的他脸上总是洋溢着温暖的微笑,样貌比起陛下亦是毫不逊色。直到现在,当苏锦看到坐在石头上痛苦的裕王爷,这才想通,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个假象而已,裕王爷依旧是那个满怀悲伤的少年,那种骨子里透出的忧郁,是怎样都抹不掉的吧。但是苏锦只听说是淑妃娘娘中箭受伤,实在想不出这中间有什么缘由使裕王爷悲痛至此,想来这当中必是有故事的。苏锦想着,走到天裕身边,用温和的语气说道:“今日的事情奴婢也有所耳闻,王爷无需自责,淑妃娘娘有神明庇佑,必定会化险为夷的。”
天裕闻此,抬手擦了擦眼泪,转过身去,看着满脸慈爱的苏锦,问道:“苏锦姑姑真的这么想,云初当真会没事?”
苏锦闻此一惊,听王爷的口气直呼淑妃娘娘的闺名,看来二人是有些交情的,也难怪裕王爷会如此伤心,只是苏锦实在想不明白二人是何时相识的。因为淑妃随陈将军回圣都也是裕王爷出走的第二年了,这当中一定是有什么渊源的。苏锦也不想多想,毕竟主子之间的事情,奴才们还是知道的越少,活的越久。想到这里苏锦赔笑回到:“这是自然了。王爷还是稍安勿躁,会有好消息的。”
天裕点头,目光却落到,远处那颗梧桐树下,有些破败的秋千架。“那个是?”天裕问道。
苏锦顺着天裕的目光看去,也望到了那个已经破败的秋千架。忙回道:“王爷还不知道吧,听这别院的奴才们说,淑妃主子在进宫以前在这园子里头住过一段时间,那个秋千架就是淑妃主子在时做的,现在淑妃主子进宫也快一年了,没有奴才们打理,也就破败了些。”
天裕闻此慢慢的走近那个破败的秋千架。摸着已经腐朽的坐板问道:“她喜欢荡秋千?”
苏锦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得点了点头。
天裕摸着已经快要散了的秋千架,心更疼了。
苏锦见此赶忙说道:“王爷还是进屋吧,看着天色,似乎是要下场大雨了,有什么事王爷还是进屋再问奴婢吧。”
天裕闻此,抬起头来,看着天,看来是要下一场大雨了。
将军府。
恒昌殿的小太监被带进了正厅。含贞和执松正准备用午膳,见此颇为不解。管家丰年忙回禀道:“回少爷,公主,这位公公说着宫里奉贤妃娘娘旨意特意前来有吩咐传达的。”
执松闻此点头示意小太监起身。小太监见此依旧不敢起身,慌忙的回道:“奴才只跪着回禀就好,奴才奉贤妃娘娘的旨意,传含贞公主进宫。”
含贞闻此有些诧异,问道:“今日才刚见了娘娘,其中是不是有些个误会?莫不是娘娘出了什么事?”
小太监闻此身子一僵,没有回话。执松见此有些紧张,走上前去,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小太监,问道:“快说,是不是贤妃出了什么事?”
“没,没有。”小太监见此慌忙的解释道:“贤妃娘娘一切安好,只是,只是。”小太监眼神有些恍惚。
“只是什么?”执松焦急的问道,手抓的更紧了些。
“是淑妃娘娘,淑妃娘娘今日随陛下出宫时,遇到刺客埋伏,为救陛下,淑妃娘娘身中一箭,现在危在旦夕。贤妃娘娘听闻此事有些慌了神。所以叫才叫奴才喧公主进宫,也好有些主意。”小太监慌忙的说道。
执松闻此手蓦地松开了。小太监一时没有站稳险些摔倒在地。他好不容易站稳了,又慌忙的说道:“此事是宫中的机密,奴才本不该如此多嘴的,公主和驸马千万别说是奴才说的。”
执松完全没有理会小太监的话,呐呐自语道:“她受伤了,她受伤了,她现在需要我,她现在需要我。”
含贞闻此也是十分的震惊,怪不得皇兄今日没有赶上为父亲送行。含贞看着失魂落魄的执松,不仅心疼云初,更心疼执松。她立刻吩咐道:“你们全部都下去,丰年给我备轿,我要立刻进宫。”
丰年闻此立刻应声出去了,众人也都纷纷的退下了。偌大的前厅只剩含贞和执松二人。
含贞看着执松,一时只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默默的看着他,泪水却在眼眶中不停的打转。
“我要和你一起进宫,我想去看看她。”执松说着没有看含贞。
含贞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看着执松,依旧没有说话。执松见此,转身向门外走去。含贞没有想到执松会如此,慌忙的赶上去,从背后环住执松,含泪说道:“不,我不让你去。”
执松闻此身子一僵,没有动,只感觉到背后的衣衫正被含贞的泪水慢慢的浸湿。心莫名的疼了一下。
“我不许你去。”含贞哽咽这说:“为什么,你为什么不骗骗我,为什么要在我的面前那么明显的担心云初。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喜欢的是云初,但是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好好的爱你,你就会忘了云初爱上我,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的残忍,为什么?”含贞说着,将执松抱的更紧了。
执松闻此,拉开了含贞的手,转过身去,疼惜的抱着含贞。心里有一丝的内疚。心想:为什么一到了云初的事,我就那么的不理智,也许这已经成为我身体里最原始的本能了吧。执松想到这里,低头看着怀里不停哽咽的含贞,柔声说道:“含贞,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从一开始我就应该向你坦白,不然我们也不会错这么久了。”
含贞闻此蓦地抬起头来,挣脱了执松的怀抱。一副十分错愕的样子,问道:“你说,我们之间是个错误?是吗?”
执松见含贞如此反而有些坦然,依旧温和地说:“是,我们之间真的是个错误。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接受陛下的赐婚。如果当初我没有接受陛下的旨意,现在的你就不会这样的痛苦了。含贞,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补偿你。”
含贞听后一阵凄楚,苦笑了一声回到:“你对我最好的补偿就是把你的心给我,像爱云初那样爱我,哪怕只有爱云初的一半也好。”
执松听后心就更疼了,也是满脸凄楚的看着含贞说道:“含贞从娶你那日起,我就这么告诫过自己,但是我真的做不到,我没有办法无视我对云初的感情。所以,对你,我只有歉疚。”
含贞听此,完全的绝望了,幽幽的说道:“那么,你现在是想要休了我吗?”
执松闻此半晌才回答:“也许这才是对你最好的,我不想让你这样好的女子,一生都活在谎言里——”还未等执松说完,含贞就跑上前来,紧紧的抱住执松说道:“不是,这不是对我最好的,我想要的只是留在你的身边而已,否则当初我也不会明知你深爱这云初还是要嫁给你,你不能让我走,除非我死了,否则我就要要一生一世都守在你的身边。我现在不挣也不抢了,只要留在你的身边就好,以后不要再和我说分开那样的傻话,我不许。”含贞的身体颤抖着,好不容易才说完了那些话。
执松抱着含贞,心想:也许这个世上真的没有人比含贞更爱自己了。他轻轻的抚着含贞的背说道:“含贞你是天晟王朝的当朝公主,你明明可以呼风唤雨,却为何还要如此委屈自己呢?自从嫁我之后,我总是把你弄哭。今后的日子你要我怎么好好爱你啊。”
含贞闻此抬起头来,立刻破涕为笑,“我就知道,我的执松不会对我这么残忍,我是不会逼你忘掉云初,因为你和云初都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我还会和你一起对云初好。我们慢慢来,我知道有一天你一定会真真正正的爱上我,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二十年,一辈子我都会等的。”
执松听着含贞如此动情的话语,有那么一阵的恍惚,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在月光下这样暗暗的发誓的,事到如今,却也力不从心了。眼前的含贞如此美丽善良,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去伤害这样深爱着他的女子了。“含贞,我答应你,从今以后我们只把云初当做妹妹一样的疼爱,你才是我这世上唯一该爱的结发妻子。”执松说着把怀里的含贞抱紧了些,心里念着:含贞,不管怎样,此生我必不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