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后,皇后回了鸾凤殿。
一宫装侍女见皇后回宫忙上前回话,“回皇后娘娘,尚丞相正在偏厅候着,有小半天了,是否立刻召见。”
皇后揉了揉头道:“请丞相来正厅吧。”
侍女得令立刻去了偏厅传话。
尚睿在侍女的带领下进了正厅。
“老臣尚睿给皇后娘娘问安。”
“父亲免礼,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赐坐吧。”
尚睿笑着起身道:“起码的君臣之礼还是要有的。”只见尚睿身材瘦削,未穿官服,一身玄色长衫,却也气度不凡。他随意的坐在了皇后右侧,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父亲,这茶正是用今年新开的桃花炮制的,父亲若是喜欢,只管取些带回去。”尚芷容见父亲没说话先开了口。
尚睿缓缓放下了茶杯道:“娘娘要老臣查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听到这里皇后脸色微变立刻吩咐到:“你们都下去吧。”
待众人都退下后皇后开了口,“父亲,都查到了些什么?”
“芷容,你上次托为父的这件事我本不想管,但回府仔细思量了后又感觉,这事我们又非管不可了。”
“父亲何出此言,只不过是文华皇贵妃托臣妾替她寻亲,她世上也只有一个失散的哥哥而已,女儿实在不知这会有什么不妥。”尚芷容有些不解。
“芷容,你这孩子,想事情总是那么简单,还好有父亲和尚府为你庇护,不然你都不知现在身处何处了。”尚睿一副疼惜的样子。
“父亲请明示。”尚芷容听后一脸认真的说。
尚睿见此继续说了下去;“据我所知,文妙然从小父母双亡,与其兄被卖入潘府为奴,后随潘家小姐陪嫁入陈府为奴,也就是现在的定远将军陈远尘的府邸,后随陈远尘大军四处征战,在战时结识了陛下。说白了,文妙然只不过是奴婢出身,再明白点儿说也不过是个军妓而已。”尚睿一脸蔑视,又接着说,“她哥哥后来入赘了一个商贾之家,去了南方,两人就此失去了联系。我派人查过,在南淮郡找到了他的哥哥。”
“那他哥哥现在人呢?”尚芷容问。
“还在南淮郡。”
“爹爹为何不将他带回来啊?”
尚睿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这傻女儿呀,你还搞不清楚文妙然想搞什么鬼吗?”
“想要寻亲,必是想要家人与她共享荣华。”
尚睿冷笑了一声又接着说:“恐怕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我近日听闻陛下身子不适,安太医回报说是因为过往征战时落下的旧疾又犯了。虽说陛下现在正值壮年,但身子的事是很难说。陛下登基至今也不过十余载,子嗣单薄,膝下只有六个皇子,八个公主而已。而众皇子的母亲除文妙然之外,都是品位极低的。不管从皇子地位还是陛下的态度来看,势必是要立文妙然之子天尧做太子的。”
皇后认同的点了点头。
尚睿接着说:“但这也不是绝对的,如果你有了陛下的骨血,那天尧也只有当臣子的分了。”说着装作无意的看了尚芷容一眼。
尚芷容听闻此话无奈的低下了头幽幽的说道:“女儿也想为皇室开枝散叶,虽然陛下经常来女儿这,但都怪女儿不争气,总是没办法受孕,太医也开了不少补身子的方子,也总不见成效。”
“这事情倒不是没办法解决,依我看文妙然是有她自己的打算。且说若天尧真的登基即位,也势必立两宫太后,你与文妙然不过平起平坐而已。而她会忌惮我们尚家的权势,做事也会受到我们尚家的牵制,说白了就是个有名无实的太后罢了。如果你是文妙然你会怎样做?”尚睿问到。
“若是女儿,必会除掉那些势力。”尚芷容答道。
尚睿摇头,“非也非也,就算陛下也敬我们尚家三分,没有十足的把握铲除我们尚家,一个区区的文妙然凭什么?”
“那父亲以为……”尚芷容一时也摸不到头绪,不知怎么回答。
尚睿看着一脸犹豫的女儿笑道:“文妙然那个女人年纪轻轻也确实不简单,你要有她一半的心计爹我也就放心了,你好好想想,如果一个事物你毁不掉,打不倒,你又会怎样?”
皇后想了想颇为认真的说:“也许就要找一样东西牵制住他了。”
尚睿眼中蓦地闪过一丝光彩看着尚芷容赞赏的说:“这才像我尚睿的女儿,不错,我想文妙然就是这么算计的。”
“但是爹,只找到他的大哥就能牵制住尚家了吗?”
“他大哥只是她耍的一个声东击西的小计谋而已,她现在请你替她找她大哥,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据我所知,文妙然一直与戍边的陈将军的夫人潘芊婉有书信往来,信里虽然只是女子的闺房密语,但她拉拢陈远尘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陈远尘是个至情至性的男子,封定国公后,竟不留在圣都享乐,自请到大漠戍边,也算是个真性情的人。”尚睿一脸欣赏又道,“朝中能与我尚家抗衡的也只有陈家。若陈远尘肯回朝文妙然自然高兴,若陈远尘执意戍边,文妙然也只好找到自己的大哥,求陛下给他个一官半职,慢慢培养自己的势力了。”说完尚睿若有所思的捋了捋胡子。
“依父亲之见,我们将她的大哥藏起来就是了。让他们无法相见补救可以了吗?”
“嗯,是要这么做。”尚睿点了点头,“据我所知,文妙然已知道自己哥哥的下落,她请你帮忙查,只是想打探我们有无察觉此事,可惜啊,她太高估自己了,竟拿她唯一亲人的命来赌,这次他也算帮了我们一把,自己把自己的哥哥送来给我们当人质,明儿个你就回她说他的哥哥已不在人世了,让她知道我们并非不知她的计划,借此让她好好收敛一下,让她知道他哥哥在我们手上,她如果再敢谋划些什么,就别怪我们。就算她真的不在乎他哥哥的命,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反而好好地提醒了文妙然一番,断了她的一臂。”
皇后顺从的点了点头,“女儿明白了,可是平日文华皇贵妃与女儿最为亲厚,待女儿也很好,若非她要谋划我们尚家,天尧做皇帝也是很好的,天尧那孩子……”
“别说了。”尚睿打断了皇后的话,“天尧那孩子固然聪明伶俐,是块帝王料,只可惜不是你的儿子,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文妙然死。”
“不行。”皇后果断的说:“文华皇贵妃虽然心计颇重,但她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谁,她只是在为自己的孩子谋划,就像爹爹一直为女儿谋划一样,是一个母亲一定会去做的,实在罪不至死啊,我又怎能抢夺别人的孩子呢?”
“芷容,在这深宫之中十几年,你竟还是这般心软,你叫父亲情何以堪?在这深宫之中不是害人就是被害,你不只代表你自己,你还姓尚,你代表着尚家。文妙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狠心到连自己唯一亲人的性命都可以拿来赌。难道你想看到她成为太后以后联合陈家将我们尚家人一一除掉吗?”尚睿说着加重了语气。
“可我们并没有做伤害她的事情,只要将她的哥哥带来,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如果那么简单就好了,如果是你,你会把一条会咬你的蛇一直放在身边吗?”尚睿有点不耐烦的说。
皇后想了想叹了口气说:“女儿懂了,此事暂且放放,也许女儿不久就会怀有龙裔了,最近太医又给女儿换了新药,也许有用呢。”
尚睿点头,“我也不逼你,但如果真的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必以家族利益为先。都怪我自己从小让你看了太多书,让你满脑子的礼仪道德。”语气中透出了些许的无奈
皇后低着头不做声。
尚睿又道:“文妙然哥哥的事你知道怎么回了。我暂且控制住他。不过说来也可笑,他竟不知自己的妹妹已贵为皇贵妃,只身一人带着个十岁的女儿在南淮郡郊种地为生呢。”
“竟有此事?真是人间世事难料啊。”尚芷容一脸的惊讶,“不过,女儿望爹爹不要为难他们父女俩,毕竟他们始终只是局外人。总之女儿以后都听爹爹的就是。”
尚睿满意的点头道:“如此甚好,为父看时候也不早了,差不多也该宫禁了,我就先回府了。芷容你要好生照顾自己才是啊。记住,你虽是后宫之主,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女儿知道了。爹爹路上小心。女儿就不远送了。”尚芷容恭敬的说。
尚睿摆了摆手,示意尚芷容留步,径自走出了凤鸾殿。
尚睿走后,芷容久久不能平静,只觉得有场风暴离她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