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皮的小家伙们在身体里渐渐地开始进入了梦乡。他们这一睡,就再也无法醒来。
广袤无垠的北荒,从此,就失去了又一道屏障。
但对我来说,这或许是必然。当我渴望着踏出北荒的那一刹那开始,这里的一切,都将因为我的胡闹而作为陪葬。所以我才将月华戴在了安的脖颈上。
再美的日月精华,也抵不上她巧然的那一笑。
虽然父王交代过那是北荒的命脉,但我已决意要随她一起离开,留下它,也只能成为我身后空冢中那一件陪葬的珠宝,然后随着岁月,化为风沙。
可北荒最不缺少的就是风沙。
所以我想,父王在天上一定不会责怪,我心中明知的不孝。
但安戴着月华跨过了北荒,而我,还隔绝在月光的那一缕屏障下。
至于北荒的殉葬,在长剑刺穿我胸膛的刹那,也已经无法逆转。
第一个消亡的,便是噬骨的黄金沙,我童年最好的玩伴。当月光下他们缓缓聚拢在我身旁,我就知道,他们要睡上长长的一觉。而北荒,从此就失去了抵御外来者最重要的一道屏障。
这一切是因为安,和我送她的那一柄紫嫣。
我不怪她,只怪我自私的隐瞒。
她并不知道,我就是北荒的王,就是她万里迢迢离开了故乡也要寻找到的,北荒的王。
因为我不想彼此的爱,被利益所羁绊。
我把安拉出黄金沙的时候,她红着脸向我问道:“谢谢你救了我,你也是来找北荒的王吗?我是想找他借朵花。”
我“嗯”了一声就爱上了这个女孩,心想那大概就是喜欢。
安找我借朵花,往生花,让死者醒来的花,被父王种在了幽冥海。
所以我陪她一起渡过了幽冥海,却空着手回来。
然后,就遇上了他。
他挽着安的手对我谦谦一笑:“谢谢你帮我照顾安。”
我知道这一世都学不来他谦谦的那一笑,和那风度翩翩的温柔目光。
我有的只有木讷,还有风霜。
但我知道他,因为记忆里的拓跋,还是卫国的太子殿下,如今已进化到安的未婚夫。
或者说,安是拓跋的太子妃,如果按照陈国的礼仪来算的话。
但我还是忍不住想笑。
他不知道她到底有多爱他,但安,却从灵魂深处深爱着天涯。
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因为北荒的王需要有自己的骄傲。
可一把剑,就洞穿了胸膛,我的胸膛。
在满月的月华下,伴着他讥讽的目光。
但是这该死的目光,还是让我忍不住哀叹。
我这一世,大概都学不来他。
幸好,他记不起我,而我还记得他。
所以我不用再担心拓跋挥着拳头嘲笑我的怯懦和胆小,也不用忧心陈国的土地上,还有谁会欺负安。
然后噬骨的黄金沙就伴着月光蔓上了我的胸膛,开始撕咬,开始疯狂。
就如同当初蔓上安护卫的胸膛一般,而幸好是我把她拉了上来,十三人的跋山涉水,就因此只剩下安。
她是不是不忍看着我如同护卫们一般化成风沙,才踉跄地跨过了月光的屏障?
多傻的女孩。
我可是北荒的王。
然后可爱的小伙伴们宣泄完对王的不满,渐渐沉寂了下来。
疼痛,让我一辈子也不敢遗忘掉他们。
所以我唯有带着噬骨的黄金沙,开始了流浪。
我还记得,安带走了月华。
可我醒来的那晚,满月高高地挂在天上,月光的屏障,悄然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