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郑重友和母亲李如芳、哥哥郑清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谈了一晚上,谈了许久许久,这才被哥哥郑清明拉去睡觉。
他和哥哥睡在一张稻草床上,下面铺满了编织而成的稻草垫,上面是一床满是补丁的棉被。
郑重友有些不习惯,在少林寺的日子虽然辛苦,但是好歹有床像样的被子,有张像样的床。可回到家里,虽然有些困意,但见到两人一张床的艰苦场面,他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来吧,睡觉。咱哥俩谁跟谁呀,从小就睡一张床的。咋了,出去还变娇贵了不成?”郑清明看着弟弟,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热情地招呼了一声,便如同一只滑不溜秋的泥鳅一般,钻入了被子的一头。他的确是累了,经过一天的辛苦劳作,被毒辣的太阳晒了一天,又与几年未见的弟弟聊了这么久,明天还得早起,实在是有些辛苦。
“额。”郑重友就着一丝清冷的月光,与哥哥和衣而睡。他记得小时候,是喜欢和哥哥一起玩耍的,喜欢跟在哥哥的后面,像个鼻涕虫一样粘着他。如果没有哥哥照顾家里,他也不可能有去少林寺学习的机会。
可哥哥看见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有些隔阂。
不一会的功夫,郑清明开始了磨牙加打鼾,可劲地折磨着郑重友的听觉神经。郑重友感觉到了哥哥估计是在太累了,一直在忍着,一动不动,如同一个木桩一般。
这还不算,没过多久,房间里就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它们发出了“嗡嗡”的声音,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非常勤劳、非常敬业地在房间里飞来飞去。
当然,它们也没有闲着,很快就锁定了熟睡中的郑清明。
就在这个时候,郑重友已经睁开了眼睛,眼见哥哥受到蚊子军团的侵袭,食指和中指呈叉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向了第一只不怕死的蚊子战机。
蚊子战机直接被郑重友钢叉一般的双指击毁,坠落在地上。
不一会功夫,屋子里的蚊子都被郑重友给全部放倒在地。开什么玩笑,少林寺的铁砂掌改良而成的功夫,打这群不成气候的蚊子,还不手到擒来。
这一晚,郑清明睡得很香,因为免去了蚊虫的侵扰。
这可苦了与蚊子军团做斗争的郑重友了,虽然蚊子来一个死一个,可它们仿佛是认准了郑清明的血好喝一般,不要命地往这死亡之地俯冲过来。
好在鸡圈里的公鸡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天蒙蒙亮就开始了鸣叫,郑重友睁开了朦胧的眼睛,快步翻身起床,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来到了门口的院子里,将一套少林功夫打得虎虎生威。
不一会功夫,裸露的上身沾满了晨露,也冒出了细微的汗珠。没有棍棒,他随手捡起了门前的一根扁担,当做长棍舞得精妙绝伦。
天资聪颖,再加上勤奋努力,这是郑重友练好功夫的秘诀,也是他师父十分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东方已现出了鱼肚白,预示着繁忙的一天即将到来。
一天之计在于晨,这个道理郑清明还是懂的,他早早地起了床,轻手轻脚地穿上了衣服,发现弟弟不见了,地上堆了一层蚊子的尸体。可惜他是不识字的,不然他肯定知道一首诗: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咬。夜来拳脚声,不知死多少。
郑清明没有慌,而是来到了院子里,看见了刚停下来开始休息的郑重友:那凹凸有致的腹肌说明了他的强壮。露出了艳羡的目光之后,他走向了依墙而建的牛棚。
郑重友瞧见了背着竹篓镰刀,牵着一大一小两只水牛的郑清明,开口道:“哥哥,你放牛去吗?”
“当然,想去看看吗?”郑清明笑道,虽然他知道弟弟人生已经与他从此不同,但他更愿意弟弟见识一下他的生活,体会一下这生活的艰辛。
“好的。我这就跟你去!”郑重友将衣服横挂在肩膀上,从郑清明的嘴里抢过了小牛的绳子,兴高采烈地出发了。
哼着小调,郑重友和郑清明走在乡间的小道上,一边聊着,一边看着大牛小牛悠闲地吃着小草。
郑清明索性将大牛的绳子也交到了郑重友的手里,放下竹篓,开始用镰刀割起了草。
看着鸟语花香的山头,想着小时候的温馨画面,郑重友陶醉在了这故乡的山水之间。
美不美,故乡水;亲不亲,故乡人。只是在这里看一看,他的整个身体都开始雀跃了,这里有太多的回忆,藏着太多的秘密。比如这漫山遍野的天地,都是地主家里的。
他们家只是众多贫苦大众中的一员,租着半山腰的几块水田,虽然上面有个水塘,但遇到夏天,根本就满足不了稻子的需要,所以产量低是必须的。交的租还很重,自己剩的就很少了,这就导致了他家的贫困。基础打得不牢,只能靠天吃饭了。
想到这里,郑重友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愤怒,那是小的时候,他不太懂事,再加上实在是太饿了,偷了地主家陈飞扬的一个香瓜。没有想到,这一幕被地主家的狗腿子钟志鹏给看见了,便纠集了一帮狗腿子,将年幼的郑重友狠狠修理了一顿。
香瓜被扔在地上砸成了碎片,虽然郑重友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但他毫不介意地从地里捡起了碎瓜,合着泪水和血水,还有泥巴,一起吃进了嘴里,耀武扬威地享受着胜利的果实。
他母亲李如芳小心地照看着他,哭了一整晚,眼睛都跟肿了的桃子一般。可怜天下父母心,儿子因为一个小小的香瓜被人打了,还得点头哈腰,赔礼道歉。
如果不是饿极了,如果不是小孩子的天性,谁会稀罕一下小小的香瓜。这万恶的地主老财,有那么多的东西,分一小点给穷苦人家,仿佛能要了他的小命。
不知道是不是李如芳整夜的哭泣是不是有用,郑重友的的确确活了过来,经过一个星期的修养,又变成了活蹦乱跳的模样。李如芳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个天生倔强的儿子,有一天会成为地主老财的掘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