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顾不得另一人是黎适了,直接上前向父皇请求:“父皇,那件事我不再计较。父皇不要再怪阿泯,让阿泯起来罢!”没错没错,我的确是在请求。即使我心中别扭得很,我也不敢真就倚着所谓“父皇爱女”的身份而任性。秦泯就是最好的例子,平日宠爱加于一身,可若是挑战了父皇为人君主的权威,照样罚!
“阿鶱确实是个好姐姐,可是总该给阿泯一些教训不是?否则他日还是会再犯。”父皇从高处走下来,拍着我的手道。此时他倒恢复了往常的慈蔼,可我还是打了个小寒战。“他不会,此次教训足矣!。”我忍着没把手抽回来,定定地看向父皇,我在怕什么啊?
父皇敛了笑,转身一动,踏出一脚,黎适很有眼色地跟上。父皇这是要走了!“父皇,父皇!世人皆爱幺子,到父皇处就变了么?”父皇一顿,回过头来问:“那阿鶱意欲如何?”“女儿今天,是必须带阿泯回去的。”父皇的脸黑了,呼吸也因发怒而粗重起来。
我察觉这些变化,心中先是一凛。接着头皮发麻,像是有什么东西片刻不停地扎在我头上。最后冷汗浮出,寒战连连。我怕是也要受罚了,我不甘心,不甘心!
可没想到的是,父皇只是怒视片刻,最终一甩袖子走了。这是同意了?但不管如何,我那次还是把秦泯带回去了。这其中确实有父皇似乎不计条件的纵容,可也是因为这样,我后来才会犯下悔恨终生的错误。
父皇一走,我就跑到秦泯身边让他起来。他呆愣愣地用水漾漾的眼睛看向我,我叹了口气,把他扶起来。娘诶,真重!“那,那个谁……”秦泯的宦侍见状跑过来,帮了我一把。将秦泯扶起来后,又蹲下身子,要背秦泯回去。可秦泯还是不动,揪着我的衣裳,泪水涟涟地看着我,哑着声喊了句:“阿姐。”
罢罢,得了这一声阿姐,也不算我白费,可他这种非要跟着我的样子……我也只能把他带回我那里去了。
于是,我半拖半垃半拽,还加上那宦侍帮忙,终于将秦泯带回去了。其中的艰辛,不是这一句话能概括的。秦泯无论如何都不放开我的衣袖,抓的死紧,想抽回来,一抽就哭。我在前拉着他走,被累得快要吐血,一回头去,他又一副可怜姿态,那“阿姐”叫的一声比一声凄婉。好罢,我自己揽上身的,我认了!
待把秦泯拉回来,刚过门槛,我就倒头一栽。没有人接住我,还好不是被门槛绊的,不然更惨。“阿姐。”秦泯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又目瞪口呆地站在我面前:“阿姐……”“啊呀,快去请医官。”那宦侍咋咋呼呼的。我抿了抿唇,是凉凉的,头也晕得很。“想让你主子再受罚你就去。”秦泯默不作声地扶我起来,又扶我到桌边坐下。娘的,刚才他怎么没这力气,不然我也不会变成这样。“你,你以后。”我定了定神,“以后还这样,我可不管你。”
“嗯。”他这会儿倒像个乖孩子了,“阿姐是怎么了?”“没事,没事。”可其实我心头碰碰地跳,耳中轰鸣不止。“呜,阿姐,阿姐!”
接下来不知道多久,我一直在听这孩子的心灵剖白。还好不是什么过分的言语,无非就是“父皇对我好,那为何不让我习字?大哥和几个同龄的哥哥都能学,我却不可。如今我站在他们面前,他们出口就是官话,我心中很不舒服。”“我只是,也想在父皇面前长长脸,也让父皇允我习字罢了。”“阿姐,阿姐,是我错了……”完了用膳,天黑下来他又要睡在这里,他母亲派来接他的人都被他遣回去了。我真是招了个麻烦,唯一让我欣慰的是他以后必定不会再来与我作对,我如何看不出他如今已十分依赖我?
第二日去同父皇请罪,秦泯走得很磨蹭,拉着我的衣裳,倒像是想把我也拉回去。我拿下他的手,改为牵着,还同他说话。这一来,大概让他觉得我人好,又向我求了一件事:“阿姐,你那份竹札,给我可好?”他都因此受罚了,还要来作甚?
他见我疑惑地瞧他,局促起来:“我不会让旁人看见的,更不会连累阿姐!”也罢,几篇文章,我还是默得出来的,也就应允了。
秦泯高兴起来,似要连我们本是要去请罪也忘了,欣喜道:“我很厉害的,那篇文章,奴才读给我听了,我一刻钟都不用便背下来了。”这一刻钟,怕是奴才计的,说的短一些好讨秦泯欢心。但没必要戳穿,我便夸了几句。秦泯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红,方才像是想邀赏的是谁?
到了大殿,父皇还在与大臣商议。没错,我就是故意挑这时候来的。我们进去,告罪的话没说几句,父皇便因外人在此和事务繁忙将我们赶走了。我和秦泯笑着跑出大殿,庆幸躲过了一场说教。
我本来就身子弱,不安转为高兴加上跑了一会儿,心口又麻麻地痛。莫说我矫情,心口扎了一刀还能活着已是万幸,其余的也只能忍下。秦泯见我不对,关切问了几句,我不愿拂了他的好意,只说受过伤。他一听,脸上又添不忍。这是可怜么?我可不喜欢!于是转而谈其它事。
我不想揭自己的底,能够谈的就只有秦泯的事了。
“阿泯当真想习字?”“嗯!”素泯毫不犹豫地点头,忽然又赧颜,“我从前那样对阿姐,只是心中不愤罢了。兄长们能习字,可阿姐一个外来人居然也能学!”
他愤恨地道出这一番话才觉得不对,慌慌地解释:“我,我方才只是。”我袖着手,忍了笑看他怎么圆回去。秦泯的脸越来越红,“只是,只是……”如此“只是”了半天,最后才呐呐道:“以后不会了……”
信吗?还是不信?无论他想要如何坑害我,我也有法子拆招。何必树敌?
“阿姐信你。”我摸着秦泯的头,佯出一副慈姐样子笑道。
我仍是讨厌秦泯的,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从未,从未把他当过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