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无情拍打地面,狠狠砸在肖磊身上,他勾起薄唇苦涩地笑了。这雨一如三年前他离开这般大,他记得当时机场人很多,可是却只感觉到冷清,因为他最喜欢看见的送行之人没来。
而眼前的这一群人,没有一个是他迫切想见到的。当时他就在想,她是否当真如此恨自己?如今看来,答案是肯定的,无论他有什么苦衷。毕竟他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
如果,如果……心头有太多不舍和不甘心,但又能如何,导致今日结果的人是他自己,他又怪得了何人?
愤怒和愤恨使他拼命捶打地面,好似想借手上的痛楚来忘却心上的伤。雨水很快便把鲜血冲散,蜿蜒流向远方。雨水仿佛带着刺骨寒冷,他如同置身于冰窖之中,浑身上下都冷得发疼。
就在不远处,一辆红色跑车在夜色中显得特别显眼,车头雨刮左右摆动,刮去不断拍打玻璃的雨水,驾驶座上一双明亮眸子紧盯着趴在车前,任由雨水冲刷的男子。
“……”樱落溪紧抿双唇,唇瓣因她的用力而失去血色,握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也一再用力。
她原本尾随肖磊身后前来,他进去不久,正当她准备进去的时候,他却急急忙忙跑了出来,于是她立刻阖上车门,弯下身子以防被发现。
只见他一出门便奔跑起来,所以她小心缓缓开车跟随,却不料刚好看到慕潆的身影,正当她非常担心人会被发现之时,一辆车从她车边快速驶过,停在慕潆身边,接着他们上了车,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可是……那辆车驶远后,她看到肖磊几近自虐的行为,心软了。不禁开始问自己,她这样做真的对么?假如他真的后悔当初的选择,她是否该告诉他慕潆的下落?
放在车门开关的手,伸过去又缩回来,缩回来又伸过去,犹豫不决的她内心挣扎得厉害,就这么过去十分钟。她见趴在地上淋雨的人仍是一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终于看不过眼。
她侧身向车后座摸去,然后打开车门迈了出去。雨打在伞面上,传入耳中的声音很大,如同她此时乱糟糟的心,现在每走一步,她的心就沉下去一分,因为不知对错。
肖磊一拳又一拳捶在地面上,溅起的水花顺着脸颊滑落,渗入唇边口中泛开咸咸的味道。忽然,打在身上的疼痛不见了,雨水也没再沿着发丝滴落。
可他视线范围内,明明看到近处还在下雨,地面溅开无数盛开雨花。于是,他疑惑抬首,看向立在自己身边的人。那伞下,是一张熟悉的脸。
“回去吧,不要再在雨中了。”曾经,她一度很坏心,希望他因淋雨而病倒,这样他就不会再找慕潆,而她也有时间试探慕潆的想法。可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肖磊深深凝视着她,望着那只朝自己伸过来的纤手,骄傲依旧:“我的事不关你的事。”
“那这样淋雨能解决问题吗?如果能,我不会阻止你;若是不能,你何苦自虐?”看吧,她就是个永远学不乖的人。唉……
确实不能。他掀唇无奈苦笑,勾起凄凉的弧度,伸出血淋淋的大掌,借着她的力气,重新斩了起来。
“你肯定知道慕潆的下落,对不对?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想试探我的真心吗?或许三年前,我确实做错了,但今日我回来就不会让同样的结果重演!如果你相信我,就告诉我她在哪里,好不好?”他的语气接近恳求。
“……”她定睛看了他一会,依旧选择闭口不语。捏紧手中伞柄,然后松手,拉起他的大掌,将雨伞塞到他手中,然后转身欲离开,却被抓住手腕。
“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即便最后从她口中,我得知的答案会令我痛彻心扉,也心甘情愿。”他握住她的皓腕,决心不让她走。这一次,他一定要,要到答案!
她闭上眼眸,只能说一句:“放手吧,三年足以改变一切,并不是所有事你想要就能重来的。曾经老天给了你选择的机会,可惜你不会珍惜。现在又来怨谁呢。”
樱落溪偏首冷冷睨着他,一字一句直戳他内心痛处,一点也不手下留情。她抬起另一只手用力掰下他大掌,不惜弄红自己手腕,接着头也不回离开。
慕潆在附近商店买了消毒药水和伤药,在车上帮寒洛把伤口处理好。因为寒洛一开始说他家有医药箱,提议她去他家替自己包扎,遭到她坚决反对。所以就成了这样子。
“谢谢你送我回家,伤口记得先不要碰水。”她下了车弯身对坐在车内,摇下车窗的他说,再三叮嘱伤口不要碰水之类的话。
虽然‘不要碰水’这四个字从她帮自己包扎好,回来的路上她唸了好多遍,但他竟不反感,反而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塞满。生怕一开口,这些东西便会流失掉。
“知道了,早些睡吧。”他探出脑袋微微颔首,然后目送她离开的背影,直至那抹背影消失在门后,才收回眷恋不舍的目光。
只是,他深邃黑眸像突然变了,变得毫无温度,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难以靠近的冰寒,仿佛拒任何人于千里之外。那眼神如鹰般锐利,但却好比凶猛野兽,对紧咬的猎物不肯轻易罢手。
他双脚交叠,优雅得像一只豹子,双臂环抱胸前,一副俯瞰一切的王者。在这窄小的车内,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半眯起黑眸,他不冷不热地说:“追查这车牌号的主人,明早给我详细资料,你还剩四个小时的时间。若办不到,就不用来上班了。”他拿着手机,手写下车牌号,递给驾驶座上的人看。
“是,属下定会按时完成任务。”驾驶座上的司机,脸色丝毫未改,仅是瞥了一眼,便将车牌记下,然后颔首示意他收回。
“记住,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没有第三者,知道吗?”他好听的嗓音,说出来的话却教人不寒而栗。
司机点了点头,然后发动轿车,踩下油门,车子急驰而去,迅速与夜色融为一体。
另一方面,马轩驾车疾速奔跑在山路上,身边坐着面不改色,端坐得体的书蓉。车子到达山顶,但车速似乎未曾更改,而前面就是围着让游客止步的栏杆。
他气红了眼,车速不更改,踩下油门的脚没有收回去的意思。他倒要看看,面对生死,她书蓉是否依旧安坐如泰山。
随着车子距离栏杆越来越近,副驾驶座上的书蓉仅是淡淡瞥了一眼,然后把目光调向漆黑窗外,一丝惊慌也从未在他面前流露过。这怎么可能?她何时起变得如此……
尖锐的刹车声划破天际,,车子在距离栏杆五厘米的地方停下。此处是山顶,而栏杆外是陡峭山坡,坡下是B市的全景夜色。
五彩斑斓的灯光,高低不一的大厦,构成了一副美丽的夜景。但此时坐在车内的人却无心观看,他们沉默着,车内弥漫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谁也不愿成为开口说第一句话的人。
马轩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五年而已,足以把一个曾经天真善良的人改变成这样吗?现在坐在自己身边的人,他感到很陌生,而且觉得她非常可怕。
适才那么不要命的做法,到底是想给那女人一点小教训,还是想置人于死地?如今向来多数是后者。若不是他及时掰转了一下方向盘,车头掠过那两人,现下他们都成了杀人凶手。
“我给你机会解释,你最好能说得我心服口服。”他深吸一口气,头部向后靠去,闭上眸子听她给自己的答案。
书蓉侧首看了他一眼,心里充满鄙夷。果然求人不如求己,他根本没这胆量,当初自己找他合作是最大的失算。幸好如今也不是机会全失,还有办法弥补。
“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也不打算为自己辩解,做了就是做了,不管对与错。只要能达到目的,卑鄙一点,不择手段又如何?
“对,我从一开始就不是想伤那女人一点点,而是希望她死。这就是我的答案。”
“……你骗了我”这是他所听到的重点,这几个字几乎是自他牙缝里挤出来。他不介意她利用了自己,但唯一不能容忍的是,她骗他,并未对他说出真话,足以证明她不信任他。
“对,我骗了你,我承认。可我若说真话,你就会帮我吗?不,你不会,是一定不会。”她十分清楚他的为人,他没这个胆量去做。
马轩目不转睛看着她,思绪很复杂。忽然觉得自己不配说爱她,他只是口口声声把爱挂在嘴边罢了。
“我们去自首吧。”伤人最多关个几天,不会很大罪,要是被对方先报警立案,对方一定会追究到底。
“自首?你不觉得这两个字出自你口中很可笑吗?你凭什么不问我的意愿就叫我去自首?没有我的同意,你也不许去。”她偏过螓首望着他,眯起眼眸,缓缓凑近他耳际。
“别忘了我们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人,谁先下水其余一方也不会好过。再加上,当时驾车的人可是你,你说到时候法官要是判罪,是你这个驾驶者罪名重,还是我这个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