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磊在龙腾地下酒吧的门口徘徊了一会,才鼓足勇气推门而入。一推开门,悠扬令人舒服的钢琴曲传入耳中,顿时给人一种身心舒畅的感觉,装潢简约大方,完全不同于以往他所认识的酒吧。
深呼吸后,他步下阶梯,笔直朝酒吧的吧台走去。放在裤袋中的手,掌心冒出细密的汗,心情十分复杂,表情也显得有些紧张。
这里是他最后的希望了,虽然几率渺茫,而且他打从心底觉得她不会在这个地方,但是调查资料上确实有她的名字。
他不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一方面不希望她沦落到来这种地方工作,另一方面又希望她真的就在此处。幽幽叹了一口气,他坐上吧台周围的高脚椅。
莆一坐下,吧台的调酒师立刻迎上来,仔细打量他:“先生,你第一次来吧,请问需要点什么酒?”作为龙腾的员工,工作守则上的第一件事是熟知客人资料。
“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肖磊微微颔首,试探性询问。
调酒师依旧微笑以对:“先生请问,若是我知道,定言无不尽。”这里是持卡进入的VIP酒吧,想必眼前的人非富即贵。
“这里有一位叫慕潆的调酒师吧,能帮我与她见上一面吗?”肖磊说得非常诚恳,为的就是向对方证明自己并无恶意,可以相信。
调酒师面露难色,并不是他不帮,而是……“我们这里确实有名唤慕潆的调酒师,但是很抱歉,先生要找的人就在刚刚下班离开了。”
“离开?走多久了?”那就是说有这个人存在?不知为何肖磊显得特别激动,什么都不顾,伸出手按住对方的手臂,声音不禁大了点,不知是不是因为马上就要见到那人。
调酒师被他吓了一跳,但很快保持镇定,接着道:“十分钟之前,提前下班离开。”
“谢谢!”肖磊放开那只被他抓得紧紧的手臂,立即跃下高脚椅,不顾酒吧内投来的异样目光,飞身冲出酒吧。
可跑到龙腾酒店外面,他晃动脑袋,看着左右两边的路,一时拿不住主意该往哪里走。最后不知怎么选择的他只好放手一搏,顺应心意而走。
黑色轿车朝慕潆和寒洛快速撞来,他紧紧护住怀中女子,千钧一发之际,他抱起她脚尖用力一蹬,两人双双跳出轿车光圈范围内,重重摔倒在地。
眼前景物旋转起来,越来越快,而且一会黑一会亮的。他们在街上翻滚了好几圈,浑身骨头都快被折腾得散架,幸好她脑袋被一只大掌护住后脑勺,才不至于磕碰到地面。
刺耳刹车声令耳朵发疼,但这种安静仅是一会,因为很快轿车很快再次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寒洛稍稍放开怀中的她,回首看着那辆迅速驶离现场的轿车,模模糊糊之中似看见了车牌号,他暗自记在脑海。
手臂、双脚、关节传来阵阵疼痛,想来是适才在地上滚了几下所致。低首看了眼在他怀内安然无恙的人儿,他勾起薄唇笑了,全身放松,并且悄悄松了一口气。
只差一点,她就会被撞成重伤了,幸亏自己坚持亲自送她回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但是,很奇怪,刚才发生的到底真的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而为?
“你还好吗?有没那里摔伤了?”他慢慢将她从地面扶起,一双黑眸借着路灯光线,巡视她全身,可仍觉得不放心,开口询问确定。
“我很好,倒是你……”这过程中他一直护着她,受伤最多的人应当是他吧?
此时,她才惊觉自己还在他怀中,双手攀着他的肩,于是立刻缩回手,推了推他胸膛,示意他放开自己。拉开距离后,她双颊绯红,低垂着螓首不敢直视他。
双方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地上,她不安地咬了咬下唇,眼眸左看右看,心里有把声音提醒自己:快找别的话题啊。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下。
无意间,她瞥见他放置在大腿的手,手背上正不断渗出殷红液体。她想开口告诉他,却听见他在讲电话,于是把话吞回肚子。
“怎么啦?摔疼了?我们还是去医院一趟吧。”寒洛挂断手机,回首便看见她盯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有点担忧。
见她只看着自己不说话,他以为她哪里摔疼了不好意思说,所以伸出手拉住她手腕,两人从地上站起。然后他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前走。
“……”可身后的她双脚却像定住了,他不是扯不动她,而是怕造成她二次伤害。于是按捺住怒意,转身看着她,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她却比自己先一步张口。
她紧盯他的大掌,鲜艳的液体滴在地面上,晕开红色的莲花。本以为他会知道疼,可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就像毫无感觉一样,她只好说出来:“你的手……”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发现自己手背擦伤了好大一片,皮都磨破了。他以为她心疼自己,但看进她眼里,却只看到内疚。
蹙了蹙眉,他不需要这种同情,可这事得慢慢来,不能一步登天。因此,他咬了咬齿,抹去心中不快。碰巧这时,他的司机开着车靠近他们。
“没关系,不疼。”这点小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比起身上的刀伤,简直大巫见小巫。他是黑社会出身,这擦伤可以说毫无感觉。
虽然得到他的答案,但她仍不放心,目光依然集中在伤口上:“……”
“走。要是你觉得过意不去,那就替我处理一下伤口吧。”他轻笑出声,拉开停靠在身边的轿车车门,将她推近车门,示意她上车。
她双手撑住车盖,不肯上车:“走去哪里?我还要回家。”妈在家里等着自己呢,最近她晚上经常晚归,已经引起了妈的注意,能借的借口已经没几个了。
“等会我再送你回家,先上车。”此地不宜久留,他总觉得这次事件太不寻常了。见她依旧坚持不肯上车,他只好使出苦肉计:“你想让我流血而死吗?”
此话一出,她果然担忧地看向他不停往下滴血的手,想了一会后,垂下抵住车盖的纤手,自愿钻进后座,随后他高大的身躯也坐了进来。
车子缓缓在路上行驶,慕潆却紧贴窗户而坐,刻意与他保持一定距离。
寒洛眉头蹙得更深了,有些不悦地说:“你坐得离我那么远,我是会吃人还是怎样?”怎么她看见自己,就一副像看到猛虎野兽的模样,她就那么讨厌自己么?
“……”她偷偷抬眸,瞥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受伤,顿时觉得过意不去。其实,她不是害怕他,而是不习惯与见过两三次的陌上人靠太近,仅此而已。
但,毕竟他救过自己,应该算是朋友了吧。因此,她缓缓挪过去:“把受伤的手伸出来。”
看见她愿意靠近自己,他心里好受了些。虽不知道她要干嘛,但是顺从地把手伸了过去。只见她垂着螓首,从包包内拿出纸巾,一手拉过他大掌,一手用纸巾小心翼翼擦拭伤口,把表面沾着血的沙砾擦去。
寒洛盯着她认真的侧脸,握住自己手掌的温度,她温柔专注的神情,感觉有什么东西投入心湖,荡起阵阵涟漪。
肖磊一路跑过来,好不容易看到调酒师口中穿着打扮的女子,可他却只来得及看她的背影。她在他的视线内,与一个男人上了轿车,车很快往前开去。
他来不及细想,拔腿就追了上去。跟在那辆车后面,他一直追一直追,似乎并不知道什么叫做放弃。幸好半夜的公路上没车经过,不然照他这种只看前面,不顾前后左右的奔跑,定会出事。
他没有放弃继续追,只是车子离他越来越远,脚程跟不上。突然,不知什么绊了他一下,他整个人往前扑去,重重摔在水泥地面上。
心传来疼痛,骨头也似乎因摔伤在叫嚣。他趴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车子越驶越远。他非常不甘心,只差一点点啊,握紧拳头,用力打在路面上。
“为什么!老天爷你就那么恨我么,恨我当初选择离开,恨我抛弃她?为什么我们总是在错过,这是对我的惩罚吗?”
拳头握得死紧,指甲深陷掌心,血流了出来,从指缝逸出,滴在沥青露面上,与黑色同化。
“如今我想寻回她,我想弥补,但你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吗!”他一拳又一拳捶打着地面,血沿着凹凸不平的露面流动。手上的疼痛没什么知觉,反而是心脏像被一刀一刀划开。
风呼啸着掠过树梢,吹过大地,拂在人的脸上。肖磊发觉脸上冰凉一片,伸手一摸,才惊觉那全是透明液体。
夜空突然飘落雨滴,雨越下越大,水混着地上灰尘溅起,打湿他的西装,他从未像现在这般狼狈,从未如此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