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十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望着儿子僵硬的背影,久久收不回目光。心头有千千万的话想说,但话到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他只能把话再次往肚子里咽。
他知道他们父子的心结是什么,曾想办法去修补父子间的关系,也知道如何解决,可一旦这件事完美解决,另一件事的秘密恐怕会守不住。想了又想的他,只好任由儿子继续误会,这样起码那个人在儿子心中仍是最好的……
只是这样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四年来他始终没办法消除误会,父子关系也越来越差,甚至连坐在一起说几句家常话的时间都没有。积攒在心中的恨就像冬日里的雪,越积越深,而他深陷其中,无法走动。
“我们父子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或许是人渐渐老去,感觉做什么都不顺心,秦浩把所有希望放在儿子身上,觉得儿子成家后就不会那么不负责任,能定下心来,接手他的事业,才安排这次相亲。
他拿起身旁的香烟点燃,吸入一大口后吐出白色烟雾,烟熏到眼睛,涩得他睁不开眼,水雾模糊了视线。或许他真的是累了,说话的音量也降低不少。
这接近恳求的声音……邵煊心软了,欲再度抬起踏上阶梯的步伐缩了回来,但依然没转身,只因不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好,你想谈什么?”
“不如说说你对今天相亲女子的看法?”虽然秦浩是逼自己的儿子去相亲,但他同时希望儿子幸福,这才是相亲的主要目的。
至于那个人,既然已经没消息,就等于是他所想的结果。毕竟五年过去了,要回来的早就回来了,不会等到五年后。而且那人消失了,无论对他还是邵煊都好。
“你挑的人肯定不会差,结果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就娶她了。”这个看似很普通的问题,却在邵煊心中激起千层浪,也刚好不是他想谈论的问题。
因为这等于在提醒他,不要忘了与父亲间的交易,不要以为自己能在公司掌权,他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傀儡。这足够引起他的怒意。
说到底不过是商业联姻,对秦浩来说,他的幸福只占其中很小的一部分,简直可以不去考虑,不是吗?他如今多此一问是想说明什么?证明他不是一个只会做生意,还会关心儿子的好父亲吗?
儿子确实打了通电话回来,告知秦浩要娶慕潆,但:“邵煊,你还有很多选择,不一定要急于下决定,或许多看几个,再作比较会好一些。”
慕潆不是他心底最终人选,她顶多只属于候选,比起与某人的约定,他还是喜欢按照自己的方式来。不是他不遵守承诺,而是作为父亲,他可以自私。
“只看一个和多看几个有什么区别,结果还是不会变不是吗?与其这样,还不如早些做决定。”邵煊听出父亲话中的焦急,由此可以推测,慕潆不是父亲心中的最佳人选。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好玩多了,父亲越是不喜欢他越是要坚持。
“这是关于你终身幸福的事!”秦浩蹙眉,觉得儿子并不在意,他不得不出声提醒。
“幸福?”邵煊扯唇轻笑出声,紧握扶手的大掌,因用力而关节泛白,笑完后他继续道:“我还有幸福可言吗,五年前我的幸福不就是毁在你手上吗?现在你来跟我谈幸福,这不是很可笑!”
“那个女人不适合你,会那样做全是为了你。”面对儿子的质问,秦浩多么想说出真相,但不能,他必须死守那个秘密。这样对谁都好。
“什么女人适合我,我自己会判断,我不是三岁小孩,需要在你羽翼下才能长大。不要说事事都为我着想,这么好听的话,我承受不住这样的好。”邵煊觉得,这样的好会压得他呼吸不过来。
“……”秦浩看着激动得身影在颤抖的儿子,长长吁了一口气:“那你起码好好考虑一下婚姻大事,这事不是儿戏。”
听父亲的话,似乎早就知道今日与自己见面的并非姚家千金,只是邵煊更不解了:“你很清楚我今天见的是一名叫慕潆的女子,而不是姓姚。所以你才反对婚事吗?”
“不,不是。她是姚海的女儿没错,这点有血缘鉴定,你不用怀疑。”秦浩做事向来小心谨慎,该调查的一样都不会漏。
父亲这个回答,推翻了他某些怀疑,但却更确定另一件事。于是,邵煊试探性询问:“姚家,姚氏地产,姚家的女儿……秦氏集团……哼,很好的一盘棋,把我也设入局,真是我的好父亲啊。”
秦邵煊失望地阖上黑眸,再睁开的时候眼底只剩下冷意。他侧首若有所思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父亲,洞悉了父亲在打的如意算盘。
但这样看得清清楚楚,他反而觉得心痛,宁愿什么都不知道。人就是矛盾,不甘心被利用,费尽心机去猜测别人的心思,一旦所有摆放在眼前,他又急着否认,不想去接受。
“……”秦浩迎视儿子带着怀疑的目光,即不躲也不闪。夹在食指和中指间的香烟继续燃烧,灰烬因他出现的一个小抖动而掉落,火花在地面散开,然后变成粉末。
他把燃烧了一大半的烟在烟灰缸里按熄,想给儿子解释事情不是他所想的那样,抬首却发现邵煊已经往楼上走去,直至儿子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他才收回目光。
一回到自己房间,秦邵煊便将整个人抛向柔软大床,四肢自由地摊开,出神望着天花板。突然,天花板上浮现父亲的样子,他微微蹙眉,偏首看向别处。
“这是……”刚好瞄到床头矮桌上,搁着的档案袋,他记得这东西是父亲留下的,说是相亲者的资料。
说不定这里有他想要的答案,因此他坐起身,拆开档案袋,抽出里面一叠打印资料看了起来。越往下看他越是觉得惊讶,没想到她有这样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