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医生在门前停下,抬手欲按门铃,可大掌还没触碰到门铃按键,朱红色的大门毫无预警开始,他没反应过来,一只有力的手将他扯了进去。
出于惯性,他只能跟着那人的步伐往前,但这人也太急了吧,害他好几次险些摔倒。不过奇怪啊,这人明明一副生龙活虎、健步如飞的模样,哪里看都不像是生病的人啊。
而且以往都是佣人阿姨给他开门,这是第一次主人家开门迎接他,真是受宠若惊。但是,他更好奇到底是什么人生病了,能把向来面不改色的人急成这样。
门一打开,秦邵煊便拉着医生往二楼主卧房走去。他用冰袋替她降温,结果毫无用处,她身子还是烫得吓人,脸色比刚才苍白。
床上的人一会叫冷,一会叫热的,蹙着的秀眉没有一刻放松,脸痛苦地纠成一团,口中呓语连连,睡得极不安稳。他尝试叫醒她,却没能成功。
“快看看她。”他急冲冲向前走,一点也没顾虑身后的医生是否能跟上脚步,用力推开虚掩房门,把人拉到床边,指着慕潆着急地道。
医生顺着目光看过去,看到床上的人脸色呈现不一样的红晕,呼吸有些急促,棉被之上置于腹部的素手纠在一起。他立刻打开医药箱,拿出电子测温仪,量了下温度,一看脸色凝重,然后把退烧药混进点滴中,插进她手背,先暂时令她没那么痛苦,再抓药。
回首,看见邵煊坐在床沿,拿着湿毛巾替从床上的人拭去额上汗液,动作是那么地轻柔,注视的眼神是如此认真。医生仿佛像看到了新大陆般惊讶,不确定自己是否看错了。
可是,这场景相当熟悉,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最后,莞尔一笑,他拿出笔写了张字条搁在矮桌上,把三包药放在上面,然后退出了房间。
他在房门口转身,望着房里的两人笑了笑,随后替他们阖上房门。有些东西在改变,有些爱在萌生,他相信房里的两人很快便会获得和自己一样的幸福。
不知道睡了多久,慕潆慢慢睁开眸子,入目的又是陌生环境,用力想却想不出这里是哪里。太阳穴隐隐作痛,她下意识想用手去揉,不小心扯动点滴线,拉动伤口。‘嘶’抽气声响起,她疼得眯起眼眸,同时惊动了守在床边的他。
靠在另一侧床头上的邵煊,被声音惊醒:“怎样,好点了吗?”回答他的,是她看着自己不说话,他索性伸出手探向她额头,正常的体温使他松了一口气。
“我怎么会在这里?”慕潆回过神来,故意闪躲他关心的眼神,双手撑着床褥坐起,打算靠在床头。
他先一步拿过身边的枕头,放在床头让她靠得舒服些,盯着她稍稍恢复血色的脸,悬着的心放下,只是他们周围的气氛变了。
邵煊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清了清嗓音:“是我再一次把你捡回来的。”
‘捡’这个字令她想起昨晚的事,以及不该浮现的画面,她顿时脸颊泛红。这下她不止感觉到不自在,而且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又发烧了?”瞥见她脸上浮出更深的红潮,他边说边用手去碰触。可,没有发烧的迹象啊。
“没,没事。”当他冰凉的手触到她额头,她的身体像被电流电到,一些异样的情愫暗自萌生。
接着,沉默在他们之间爆发,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觉很奇怪,很别扭。
不该这样下去了,她脑海里忽然出现这几个字,随之一些话脱口而出:“你不该对我那么好。”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后……各走各路”
邵煊半眯起黑眸,一股怒意从胸口往上涌,十分不高兴地打断她的话:“你在跟我划清界限?”
“既然你认为我是有目的接近你的人,这样的结果对你对我都好。”虽然心中不舍,但她还不至于失去理智。回想起之前,他逼问自己的问题,她知道他误会了她设计他。原本还想解释的,但如今她不想了,打算将计就计。
“你知道你这样说代表什么吗?”他目不转睛盯着她侧脸,眼神仿佛要射穿她,咬牙切齿地道:“默认你跟姚夫人联手,一开始就设计我,诱我入局。”
他非常认真地看着她,问:“你希望我这样理解吗?”
“是。”她阖了阖眼眸,重重颔首,动手拔去手背上的输液管,掀被下床穿鞋,快速站起身,眩晕袭来她身体晃了晃,她咬牙挺直背脊,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直觉告诉她,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的关心她要不起,也不能要。对他的好感在逐渐上升,跟他在一起会心跳加速,脸会因为他的注视而发红。
她很清楚这是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但他跟她是不可能的。他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而她什么都不是。
她肯定的回答,令邵煊很失望,可他更清楚这不是她的真心话。假如真的千方百计想接近他,那在他与她在餐厅见面的时候,她就应该把握这么好的机会,而不是想着如何开溜。
窗外的风吹进房间,掀起落地窗的窗帘,炙热阳光跟着侵入室内,落在邵煊身上。
他低咒了一声,迅速从床上爬起追了出去。想起她适才站起,明显脚步不稳,身体还没恢复,这样顶着阳光曝晒,随时都有可能再次晕倒。
待他开车追上她的时候,她已经迈上公交车。他只能把车驶近公交车旁边,看着靠在窗户坐着的她。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呢?他一边注意路况一边观察她,忽然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至下巴,晶莹的泪凝结成珠滴落,然后是更多。
银色跑车内的他,就这么隔着玻璃,看着默默落泪的她,亦步亦趋随着公交车速。想问她为什么伤心,想替她抹去泪痕。
心正被一种柔软慢慢渗入,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