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邵煊按到双手都疼了,她还是双眸紧闭,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她刚才沉入海中,肺部吸入了大量的海水,若是不把海水吐出来,她便不会醒来。而且她的呼吸渐渐虚弱,他虽做人工呼吸,但似乎起不到什么作用。
她就这么安静地躺在沙滩上,他用力捶了几下地面,胸口被悔恨所占据。他单膝跪在地上,把她渐渐冰凉的身子拥入怀中,用力抱着。
他一直责怪自己,怨自己不该再车内讲电话,应该时时刻刻关注她。可偏偏他就是那么大意,现在即便老天爷把她还给他,他也救不回她。他真是没用!
黄昏的风吹在湿润的身上有点冷,但他的冷是打从心底发出来的,他颤抖着身体,用力抱住怀中失去知觉的人,好像要把她揉进自己体内。
“不要,不要就这么离开。我宁愿你骂我,甚至打我,都是我的错,若是没有我,你的生活不会被搅乱,你依然乐观上进……”
说着说着,伏在他胸前的人突然咳嗽,一阵冰凉穿透衬衫,原来是她将肺部的海水咳了出来。他大喜,立即抱起她赶往医院,只是去医院的途中,她又陷入昏迷。
发现慕潆不见后,肖磊像发了疯一样在医院寻找,当他看见邵煊抱着浑身湿透的慕潆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二话不说就把慕潆从邵煊手中抢过来。
“我说过,要你离她远一点,没有你她会活得更好。我希望你从她的世界里消失。”肖磊冷声对邵煊说,说完便抱着慕潆快步回房。
第三天了,慕潆整整昏迷了三天,期间虽呓语连连,但却没有睁开眼。呓语中的她表情痛苦,像是在做什么噩梦,被什么东西缠着醒不过来。
而邵煊一直守在她床边没有离开,肖磊三番四次赶人,他倒是厚着脸皮留下。无奈的肖磊只好把他当成空气,只顾一心照料慕潆。
见她依旧不醒,肖磊只好再去打扰他的医生朋友。肖磊离开后,房间就只剩下慕潆和邵煊,他坐在床边,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心窝处。
刚想开口说话,看见她睫毛微微颤动,他以为自己眼花,于是眨了眨疲惫的双眼,这下不知看到睫毛在动,就连眼皮也在动。
然后在他惊喜万分的目光下,她慢慢掀开眼帘,看着坐在床边,握着自己手的他,她掀唇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了。就在这时,他单手扶起她,让她靠在他的臂弯里,一个水杯凑近她唇边,她张口就喝下一大口温水。
慕潆对于自己为什么会身处医院没有过多思考,反而是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眼里充满好奇,一双眸子灵动地眨着。
可这男人眼底的激动震撼了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充满深情。
深情?怎么可能,一定是她想太多了。怎么突然安静了,怎么这里就只有她和他,为什么看他一眼,她的心就会抽痛一分?
房间的氛围有些奇怪,他一直紧盯着她,她则垂着螓首躲避他的眼神,最后她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感觉,只好出声询问:“是你送我来医院的?”
其实她的本意是想问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可话到喉咙,不知为何她说不出来。因为她刚好瞥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悲伤。
“嗯。有没感觉那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邵煊微微颔首,边说边站了起来,转身欲叫医生替她检查一下。
“为什么要那么关心我,我们……认识吗?”他的关心不像是假的,只是他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关心,他们很熟吗?这疑问自她醒来就盘旋在脑海,她想弄明白,于是问了出来。
邵煊像被什么东西劈中,双脚定在地上动弹不得,他僵硬着身体不敢回头,背对着她的一面是错愕万分的表情。
她竟然问他,他们认不认识?他们怎么可能不认识,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人啊。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她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难道……她已经忘了他吗?
“你怎么不说话?我在问你呢。”她看着他的背影,对于自己的问题他不回答有些不满。
她伸出手想触碰他衣角,试图唤回他的注意力。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开启,肖磊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站着的邵煊,然后把注意力放在邵煊身后,看见慕潆醒过来,他立即大步走了过去。
“磊!你没有去美国吗,实在太好了,是为了我才留下的吗?”待肖磊靠近,她立刻自床上站起,紧紧圈住他的脖子,兴奋得热泪盈眶。
‘去美国?’这应该是三年前的事了吧?她怎么……他非常疑惑,正打算推开她问清楚,她却先一步放开他,悄悄凑近他耳边,小声说:“磊,你认识那个人吗?他好奇怪,我问他问题都不回答。”
“……”那个人不是秦邵煊吗,她对那人的了解应该比他还深啊。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但唯今之计是不要在刺激她,因此他选择了说谎。
“我不认识他,但是是他送你来医院的。”肖磊没有说谎,自己跟邵煊确实谈不上认识,也没说过几句话。
“哦,原来是这样。”她盯着邵煊的背影看了好一会,觉得这背影好像再哪里见过,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偏偏想不起来。
忽然,脑海里出现一个背影,从后面看像极了现在背对着她的人。她努力回想那人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反而是头越来越疼。
越是想看清楚,她的脑袋就越疼,像有什么东西塞在里面,快要爆炸了。她疼得冷汗直冒,双手抱头,痛苦地在床上蹲下。
“疼,头好疼……”她抱着脑袋,蹲在床上,那模样极其无助。但她又想弄明白脑海里出现的人是不是眼前的男人,因为他给自己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肖磊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揉了揉她秀发,伸臂将她揽入怀中,柔声安抚:“若是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这样也很好。”
他说的这句话竟神奇地安抚了她不安的心,伏在他怀中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她觉得很安心。她静下来心,不再去想,果然脑袋就不疼了。
“磊,我累了。”安心的感觉令她全身放松,然后疲惫的她打了一个哈欠。虽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累,而且全身无力,但有肖磊在身边,她就可以无忧入睡。
“那就好好睡一觉吧。”他扶着她的身子慢慢躺下,细心地替她掖好被子。她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开,他只好坐在床边,等她入睡再离开。
“我醒来的时候,要看到你还在。”眼皮很重,好几次都垂下,但她强撑着,要等到他做出承诺,她才可以睡,看见他点头,她又说:“一定要替我好好谢谢那位救我的先生。”
“嗯,都依你的。睡吧,醒来一切都会好的。”肖磊看着她的睡颜,微笑着说。再回首,已看不见秦邵煊的身影。
在房间里呆了一会,确定她完全睡下,他才起身走出病房。瞥见邵煊倚在墙上,一脸深思,似乎在等自己。
邵煊还没问出声,他便率先开口:“别问我为什么,因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若是想弄明白,就跟我一起找医生去。”
“你说什么!”医生办公室内,肖磊和秦邵煊同时从椅子上站起,或许应该说他们连椅子都没坐暖,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到。
“慕潆的情况我基本了解了,她可能是选择性失忆。人的大脑很奇特,对于一些不想记得或者忆起的事,它会根据人的意愿进行封尘,或者忘记。也有可能是心理影响身体,她强势要求自己忘记,导致出现记忆混乱。”医生详细解释。
“那她什么时候会恢复记忆?”邵煊不希望她就这么忘了自己,不想当她生命中的过客。
“不好说,或许下一刻,或许过几天,几个月,也有可能永远都想不起来。”医生对这种病症不好下定论,因为会这样的人并不多。
出了医生办公室的门,肖磊便毫不客气地说:“你离她远一点,我宁愿她永远想不起来,也不希望她记起遇到你以后不开心的事。如果你真的为她好,就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自那日起,秦邵煊果然没再出现在慕潆面前,但他却有偷偷来看她。只是每次来她都看不见他,因为他躲在暗处。
有时候看见她一个人走在草地上,跟其他小朋友玩得很开心,那干净纯洁的笑容,他很久没看见。或者正如肖磊所说的那样,她的生活没有他会很好,甚至更好。
这日,他又悄悄来到医院,每天这个时间她都会下来散步。站在树后,盯着她出现的地方,好像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样。
只是,今天她不是独自一个人前来,而是跟肖磊在一起。他们手拉着手走在草地上,走累了坐在树荫的木椅上。她把螓首侧放在肖磊肩上,偶尔传来她甜美的笑声。
看到这一幕的邵煊,心狠狠抽痛,偏偏只能眼睁睁看着。因为他跟她早已没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