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手始终有些不便,披风往下滑了几滑。我连忙伸手去抓,却握住了他的手背。
他凝视着我的眼睛,浅浅笑着,“六哥的手好凉。”慕容瑾将手抽出来,弯腰把灯笼放下,再双手为我将披风系好。
我慢慢收回手,蜷起手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他神秘地弯了弯唇角,又伸出双手握住我两手的指尖。他手心的热度将我的指尖包裹起来,温暖从手指一点点往上蔓延,随着脉络到达似乎能到达心头。
“猜的。”他轻轻的声音响起,似乎快要被夜风吹散。
我还是第一次被男子这样握住指尖。但眼前的人是我的弟弟,我心中自然不会存有芥蒂。
“父亲知道了这件事。”慕容瑾微微蹙起眉,“我才得到的消息,宣政殿已经乱得不可开交。连皇后也被叫去挨了训。”
我疑惑道,“皇后告诉父亲的?”
他松开一只手捡起灯笼,拉着我缓缓地走,“应该不是。说实话,我总觉得此事没有这么简单。”
我在心中暗笑。管他简单不简单,只要和你我没有干系便好。我道:“我方才听廖氏说,四哥娶的是莱阳裴氏的嫡女。”从那次上朝来看,裴氏应该是站在五皇子一边的。
瑾儿半晌道:“裴氏是世族中的新贵。我了解的不多,只知道他们是靠经商发家的,财力不可小觑。”
还有这么一层在里面。那四哥倒了,五哥就像失去了臂膀一样,裴氏说不定还会倒戈到太子一派。怪不得娄淑妃会那么紧张。这么一想,难道此事还和太子有关?
我冲瑾儿笑了笑,“罢了,你我也不必妄加猜测。不过为兄倒是很好奇,那个香囊……”
瑾儿狡黠地笑笑,“六哥不会还以为我对采薇有意?”
我做出一副烦恼的样子,叹道:“我可是为你着想。要是你真对她有意,我做兄长的还可以为你们牵线搭桥。”
他挑了挑眉,道,“只要是美人,我是来者不拒的。弟弟倒乐意,不过老八就要伤心了。”
搞了半天,他是做了回红郎,帮人搭桥去了……还差点惹祸上身。
今夜注定难眠。我同情廖氏,她眼中只有四哥,可惜四哥的眼里却是家国天下。第二天一早我从云岫口中得知,廖氏在夜里已被赐死。四皇子本来也是要被赐死的,因为梁惠妃在宣政殿外跪了整整一夜,父亲最后将他贬为庶人,流放到交州。
这件事惹得父亲大怒,我去向他请安也吃了闭门羹。可转身走了没几步,就听见颜公公在身后急急忙忙地叫我。
“六殿下,陛下叫您进去呢。”颜承彦上气不接下气的,很匆忙。
父亲改主意了……帝王之心果然多变啊。我点了头,便进殿去了。
本以为父亲正在气头上,可谁知我一进去,竟看见他伏在案上聚精会神地练字。他见我进来了,把眼皮一抬,淡淡道:“姜儿来了。”
我只好恭敬地俯首,“来拜见父亲。”
他没再看我,倒是一直盯着字帖。父亲指了指案上什么东西,道:“你看看。”
我顺从地走过去。他指着的是一摞奏折,下面的已经全部打上了朱批,唯独上边的两封还未打开过。
我并未多言,拿起那两份奏折拆了开。其中一封是御史谭浩的,弹劾五皇子;另一封与其他的都不大一样,光是材质都好了许多。这一份讲的是西边的军情,落尾写着:容起,皇兄亲启。我一脸迷惑,容起是谁?
父亲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轻声道,“这是你五叔的。他长年在西疆屯兵,已经十多年没回来了。”
我浅浅一笑,“五叔叔说秦国近来有异动,恐怕会兴兵事。”
父亲搁下笔,叹道,“朕倒不担心秦国。西边有你五叔和窦将军在,完颜小儿掀不起大波澜。”他看着我,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忧虑。
“姜儿年纪太小,做事也生疏,得好好磨练。”他起身走向我,拉着我的手臂叹道,“若有机会,朕会让你到西边去。也能学些东西,长长见识。”
“父亲……”我看向他,欲言又止。他拍了拍我的背,语重心长道:“你可不能让父亲失望。”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再听不明白就是傻子了。他是要我和太子、五皇子斗吧,可我什么都没有,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自从四哥的事后,我就巴不得离这些争端越远越好,哪想去争什么。
一番话说得我心头沉甸甸的。我像丢了魂一样走出宣政殿,漫无目的地在宫中走着。也不知走到了哪里走了多久,两边绿树成荫,唯独没一个人影。我摇摇头,正想转身回去,忽然瞥见旁边树后有个黑影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