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旅行回来,我们离开北京吧?”陆清离借机向沐文树袒露自己的心声,“我不想再留在北京了,总有物是人非的感觉。”
“好,听你的。”说完,沐文树从口袋里拿出同心结给陆清离看,“不管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而且,我还欠你一场婚礼。”
再也无需多言,陆清离的感动无以复加。
医院那个自来熟的老妇人亲手编织的三枚同心结,陆清离分别交给沐文树、陆清欢和杨凡,寄托着衷心的祝福。清欢和简阳之间心心相印,陆清离并不担心,但杨凡却还不肯接受林浩然的追求,陆清离也盼着她早些有归宿。
“去接BOBO吧。”
“嗯。”陆清离轻轻应声。
此刻,沐文树的怀抱这么温暖而踏实,让陆清离只想沉沉睡去,不思烦忧。
然而当母亲的终归无法完全自私,她太想念BOBO,她迫不及待地要把好消息告诉她的儿子,虽然他暂时还不能用言语表达任何情感,可是他机灵一笑便能让陆清离感觉一生足矣。
经历了太多坎坷风雨,踩过太多陷阱,陆清离从粗心的性子,愈发变得小心翼翼。终于重逢BOBO和秀儿时,陆清离觉得自己像是从一个血雨腥风的战场上凯旋归来的战士,虽然未能衣锦荣归,却保住了她自己的性命。
敌人看似消灭了,却又永远存在,成为一个挥之不去的鬼影,躲在她生活里那些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
虽然几度犹豫,但是陆清离还是出席了陆清歌的葬礼。眼前黑色的肃穆一片,把生命的气息葬送得一干二净。
活着的人总会为逝者而伤悲,那些沉默的眼泪无法言说他们内心悲伤的来源,唯独制造眼泪的人才知道自身流泪的原因。
陆清离没有哭,黑色的针织裙挂在她愈发瘦弱的身子上,一定厚度的毛线遮盖了她突起的骨节,可黑色的中跟鞋却显露出了她青色的脚背。以前怀着BOBO的时候,陆清离曾发胖一段时间,那时候肌肤如雪而又饱满,充满福气。可是现在却完全不同了。
有些远方的亲戚都赶来参加这场葬礼,陆景豪没有笑容,话也不多,黑西装黑衬衫显得他新增的几根银发更加明显。
有些不知情况的亲戚纷纷说沐子扬是可怜的孩子,说陆清歌这么年轻却去世了实在是可惜,陆清离只一言不发地听着,一束束白菊里藏着陆清歌的脸,她笑得如花灿烂,对陆清离耀武扬威。
卑劣的手段让陆清离仍有恨意,可她也知道这不是发泄的最佳时机。沐文树站在陆清离身旁,捏了捏她的手,温暖的细微举动让她心安。正要说什么,一抬头却看见一对熟悉的老夫妻。
“清离。”穿着黑色长套裙的老妇人走近陆清离,陆清离连忙抽出自己的手,还算客气地握住了老妇人的手。
沐文树也觉得来人眼熟,却记不起究竟是谁。直到陆清离喊了“席叔叔林阿姨”之后,沐文树才知晓他们是席慕尧的父母。
“节哀。”席慕尧的父亲先礼节性地安慰了陆清离。
陆清离不知道他们也会来,微微点点头,看着目光迫切的席慕尧的母亲,虽然她还未开口提及席慕尧,可是陆清离怎么会不知道,她是来找自己帮忙的。
席慕尧的父亲看沐文树的眼神并不友好,陆清离也望沐文树一眼,他心领神会,暂时回避。
“清离,你帮帮慕尧啊!”沐文树刚走,席慕尧母亲就苦苦哀求陆清离。
原本席慕尧父母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可是他们只有钱,还需要巴结权力。现如今他们不敢去打扰陆景豪,于是就找上陆清离这个突破口。
“阿姨放心,那个当事人并不打算起诉席慕尧,我会找人打点一下,至于资金那方面还有劳你们多费心。”
“嗯。”席慕尧的父亲虽然没有把感激说出口,但脸上写得分明,“那我们这就回去准备。”
望着老夫妻离开的背影,陆清离的心忽然触动一下,可怜天下父母心,席慕尧嚣张跋扈,倒头来却还是要靠父母之力翻身。
再看腕上带着白花的陆景豪,他的目光也正直直投向陆清离。陆景豪的眼神里没有责怪,没有怒意,反而像是害怕失去什么宝贝一般,显得紧张不安。
陆清离忽然就原谅了他,原谅这个在过去十多年中含辛茹苦,当爹又当妈的男人。也许一切错误都应该归咎在陆清歌身上,虽然她再也没有机会来赎罪。
陆清离静静地与陆清歌的黑白照片对视,那个笑得略有深意的女人真的走了,也许还带走了陆景豪的一部分骄傲。陆清离仍然恨她,却不再有复仇的心。她只愿沐子扬能够不在仇恨的阴影下长大,只愿陆清歌来生能成为一个宽容大度的人,不要再被欲望和嫉妒所操控,再度犯下大错。
人死化灰,回归大地。所有的仪式都已经结束,陆清离接过陆景豪递上的那束白菊,慢慢放在了陆清歌的照片前。
席慕尧回归西欧的消息又传得铺天盖地。
那时陆清离正抱着BOBO隔窗赏花,是沐文树从IPAD上看新闻得知的,于是便不掩饰地告诉了陆清离。
“他跟汪媛昉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
陆清离看着BOBO,BOBO对她呵呵笑。
“嗯,不要再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了。”
沐文树伸了个懒腰,像是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
“你准备准备,等会儿去接杨凡出院。”陆清离将BOBO抱回摇篮车里,她隐隐觉得头疼,可却不想沐文树担心,便忍着不说。
除了头不舒服,她还有些胃反酸。人不顺气的时候,什么阴阳怪气的事情都要找上门,不然怎么说“屋漏偏逢连夜雨”。
一心记挂着杨凡出院的事情,陆清离振作了精神,带着BOBO一起出了家门。
“宝贝宝贝,我们去接干妈了,好不好呀?”
小家伙一如往常似的挥着小拳头,精神状态格外好。
“他跟你一样,性格活泼。”
沐文树看着BOBO,笑眼弯弯,满脸宠爱。
“我哪里活泼。”陆清离嗔怪道,“清欢才活泼。”
提起清欢,陆清离自己又有些心疼,不知道那个鬼丫头心里的伤口愈合了多少,身体上会不会留下什么隐疾。
沐文树看穿她的忧愁,拍拍她的细腰,“都会好起来的。”
“嗯。”
北京城永远繁荣不息,无数悲喜隐匿在不同的面孔下,谁也不知道他人的背后有多少深浅不一的伤口,只能过好自己的生活,在跌宕起伏的人生里寻找自己的出路。
陆清离和沐文树到的时候,杨凡已经被林浩然抱到轮椅上了。
看她红着脸的样子,陆清离忍不住打趣,“BOBO,你看看你干妈,她居然会脸红!”
病房里的两个男人都露出笑颜,杨凡则不客气地白陆清离一眼。
“都怪你!不早点来!”
“我要是早点来,这会儿瞪我的就该是林医生了。”陆清离难得心情好,杨凡也看出来了,就不跟她拌嘴,吵着说终于出院了,要去好好搓一顿。
陆清离几次跟杨凡吃饭都吃得不安宁,她都快不敢跟杨凡一起吃饭,不过这次杨凡有林浩然陪着,陆清离也就放心大胆地带着BOBO一同去。
杨凡的腿伤尚未痊愈,一举一动都需要人帮忙,她还不安分得很,自己都站不稳了还来担心陆清离怀里的BOBO,于是连沐文树都忍不住要跟她开玩笑,“这么喜欢宝宝,赶紧生一个啊。”
“我要是像青蛙那样雌雄同体,我早就生了!”杨凡好像还不知道这是一个大陷阱,大大咧咧地回着沐文树的话。
“你还知道雌雄同体啊?”林浩然瞪大了眼睛,像是听见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你闭嘴!”杨凡对林浩然还是凶巴巴的,态度一点儿也没变,完全不感激这个连续救了她两回的男人。
陆清离看着他们俩觉得有趣,顺着沐文树的话继续说,“哪用雌雄同体啊,你这不是有一个生娃助理么?”
“他又不是妇产科的。”杨凡不屑地皱眉,可眼珠子转了两转,她立马就发现被陆清离坑了,“陆清离你真是喜欢胡说八道!”
结果车上的其余三人都笑了。
抵达餐厅,沐文树把车停好,然后绅士地来给陆清离开门。
坐在后座的杨凡大喊,“喂喂喂!还有我这个残疾人啊!居然忘了我!”
林浩然淡定地扶了扶眼镜,“乖乖坐好,我抱你下去。”
陆清离从窗外探头进来冲杨凡笑,“我抱着你干儿子,文树帮你摆轮椅,只有他能抱你了。”
说完还无奈地耸耸肩,然后便悄悄开溜,把杨凡交给林浩然“解决”。
红着脸的杨凡让陆清离觉得好笑,但她还不能笑得太明显,免得那个自称残疾人的女人不小心就从林浩然怀抱里给摔下来。
一番小打小闹过后,这才在餐厅坐下。
这间餐厅格外有中西合璧的意味,四周都采用了镜面设计,用璀璨珠帘隔开卡座,几个角落处有着改良式的屏风,最引人注意的还是进门右手边那个半圆的小舞台。
舞台极简,整体看上去只有歌手,麦克风,电子琴和琴手。
“这餐厅好奇怪。”这是杨凡对这里的第一句评价,陆清离却不这么看,她还饶有兴趣地多看了那舞台两眼,直到沐文树提醒她“小心走路”,否则她险些就要抱着BOBO撞到一个桌脚。
陆清离显出少见的少女笑容,“你记得吗?我们第一次去酒吧的时候,我喝多了,跳到了舞台上唱歌。”
沐文树笑得那样温暖,“怎么不记得?把记者都招来了,吓得我赶紧扛起你就跑。”
“谁让那些记者那么八卦。”陆清离边走边笑,坐下的时候还在回顾往事。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餐厅里居然歌手唱歌,太奇葩了。”杨凡为了避免陆清离和沐文树对她脸红一事的调笑,一直揪着餐厅的事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