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不梳了,不想再弄断你的头发。”我苦笑着,不好意思了起来。
“呵,没事的,我又不介意。”小宛咯咯笑了起来。
灯光下的小宛很动人,浴巾松软的搭在胸前,若隐若现的锁骨异常性感迷人,让我浮想联翩。我不觉间放下木梳,一只手滑过她的脸,撩开遮挡住脸的秀发,另一只手温柔的穿过她的发间,让发与指相互交缠。而那些沾满芳香的长发让我情迷意乱,于是我俯下身,轻轻吻了她的发,然后搂住她,她的身子柔软得像堆棉花,让我不敢用力,生怕揉碎了她。比棉花还柔软的是她微喘的呼吸,她的喘息让我动情,我更紧地拥抱着她,好像要把她溶化在我怀里一样。她微闭着眼睛,耳朵贴在我的胸口,在我怀里轻轻地颤抖,是手指漫过她身体时的那种颤栗。
“青峰,我怕——”她的声音也柔软得像堆棉花。突然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脸上,她哭了。她的低泣让我失措,我立马放开了她。
“都是我不好——”我内疚地说,一股惆怅的情绪封堵住喉咙。
“……”小宛背对着我,没有说话。
9
“你懂得梳吗?”我低声问。在我的印象中,男人是不懂得梳头发的,还从来没有哪个男人为我梳过。所以,一听青峰要帮我梳头,我竟有些心动。
“当然啦。”他说得肯定,不容我质疑。我看看他的头发,还真是一丝不乱,点头应允了。
梳子轻轻落在我的头上,小心翼翼地划过我的头皮。酥酥痒痒的感觉瞬间便漫过全身,心里升腾起丝丝暖意。它沿着我的头发向下滑去,却遇到了阻力,扯断了我的发丝。
“哎哟。”我轻轻叫了一声。发丝断了的时候,我感到一丝疼痛,很轻微却很真切。
“疼不?”青峰问道,语气里满是歉意。
“笨,连梳头发都不会。”我笑了。从他手中拿过梳子,慢慢拨弄自己的长发。
我们都沉默了。
静谧的夜晚,橘色的灯光,我披在身上的松松垮垮的浴巾,甚至是微微的呼吸声,都使房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暧昧氛围。而沉默却使这种氛围越发浓郁,像是酝酿得很久的酒,终究是发酵了,不可遏止地流泻而出。
我把目光投向墙壁,避开了青峰的眼睛。我看到两个靠得很近的影子在灯光下摇摇曳曳。有一只手伸向我的脸庞,我不由得紧张起来,屏住呼吸。不过,它并没有在我的脸上停留,却是拨开散落于我脸颊的头发。
我轻轻地松了口气,懒懒地将身子斜靠在床头。青峰一把将我揽入怀中,我感觉到他温热的唇落在我的头发上,手在我的身上游走,我觉得自己就像落入一个铺满羽毛的陷阱,想挣扎,却越陷越深,心里的柔情浓得化不开。
我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我还有残存的理智,我突然觉得害怕,害怕这样的关系,害怕自己的堕落。我低声说:“青峰,我怕——”我用力推开他,泪水很快就下来了。
“都是我不好——”看得出来,他很内疚,想安慰我,却无所适从,只是一个劲地道歉。
我抓着被角,俯在床上低低流泪。涌上心头是一些很复杂的情绪,一个原本已经模糊不清的身影这时却分外明朗起来。
十
“答应我,别再碰我,我怕。”过了许久,小宛才发话,我看到她两只大眼睛幽幽的像两盏幽暗的小灯泡。
“嗯,我们说话吧。”我以为这样迷蒙暧昧的夜,适合声色犬马的缠绵,而不是假装纯情地说些假大空的话。可看到眼前的小宛,楚楚可怜,柔弱无助的样子,我心中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望。在网上,她是个喜欢胡闹,古灵精怪的女孩子。可现实中,她给我的感觉是个单纯的姑娘,单纯地欢笑,单纯地哀愁,像一朵开在庭院里的浅淡的茶花。于是,良知未泯的我乖乖地回到靠门的那张床,坐在床头,托着腮,怅怅的想着刚才的事,觉得自己卑鄙,为刚才如同火种般遍体焚烧的情欲。
“好的。”小宛应道。
这一夜,我们分别睡在各自的床上,一直在说话,相安无事,直到筋疲力尽,才悄然睡去。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小宛的床上,身上还穿着白天的衣服,旁边却没有她。心里一惊,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思绪无规则的混乱,像Q城的交通。我怎么不是睡在自己的床上,昨晚我明明睡在靠门的那张床,还有小宛跑哪去,是不是逃跑了?她真是个调皮的小姑娘,给我制造一些温柔的陷阱,然后又悄悄跑开。她走的话应该跟我道别才对呀,即使天亮了也该跟我说再见,可她消失得像春梦一般,了无痕迹,这算什么,太没人道主义了吧!
她会不会是在浴室?浴室的门是禁闭着,我敲了敲浴室门,没人应,打开一看,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团跟我同样郁闷的空气。
我再看看房间,属于我的东西都在,而她的衣服,她的包包,她都带走了,房间里没有一点关于她的东西。除了残留在被单上的几丝乱发,唯一可以说明她曾经来过这个房间。
我看一下手机,11:05,她这个时候会去哪里?我随之给她拨了个手机,暂时无法接通,看来已经关机。我心里又急又气,唉,心想果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两人的江湖里,她是这么狠心又恶俗的女人呀。
突然,房门传来一阵“咚咚——”的敲门声,搅乱我原本烦乱的心绪。
“小宛——”我一开门,出现在我面前是一个清清爽爽的女孩子,一身粉色连衣裙,挎着白色的包包,手里提着一袋东西。是小宛,我心中大喜,一声惊叫。
“我刚才去给你买吃的。”小宛一脸不自然的笑,复杂得像蒙娜丽莎的笑容。
“小宛,我以为你跑哪去了?还有你手机怎么关机呀。”这个妮子真的很让我放心不下,刚才让我瞎操心了一回,还以为她是个狠心的恶俗女人。看来我是大错特错,粗暴地玷污了小宛同学神圣而伟大的光辉形象。
“呵,我手机昨夜一直关机,早上忘了开机。”
“哦。对了,我昨晚怎么睡在你的床了。我们是不是一整夜睡在同一张床呀,该不会发生一些不该发生的事了。”我口无遮拦的说。我挺纳闷昨晚怎么睡在小宛的床上,可关于昨夜睡着之后的记忆,我一片空白,我想我应该没有乱来吧,理由是我睡觉时候还穿着衣服。总不能我是穿着衣服使坏吧,如果我使坏我应该有记忆,如果小宛使坏的话,我也应该有记忆。可我什么记忆都没有,那么问题是出在谁身上呢?
“我还想说你呐,半夜你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却钻到我床上,害我不得不跑到你床上睡。”
“真的吗?我怎么没印象。”我的确没印象,不会是昨天我梦游吧。
“哼,你耍赖。”小宛假装作出很生气的样子。
“嘿嘿。”我涎着脸,嘴角勾起一抹吊儿郎当的坏笑,当然也就相信小宛所说的话。
吃完饭,我们就出了宾馆。小宛说要回家,她答应家人要早点回去。外面是一种让人忍不住想怀春的灰色调,忧郁的一片天,下着如情丝般绵长的细雨。
“东大街到车站有一段距离的,我们坐车吧。”我提议道。
“不了,我们还是走路吧。”小宛笑意盎然地说。看来她又要诗情画意一回,我傻笑着表示无奈。
“这样也好,我们随便去九一路电脑城买一个摄像头,以后我就可以天天看到你。”我突然想到她电脑还没安装视频。
“哦,不用了,我可以在家里买。”
“不行,我要带你去买吧。”
“那好吧。”
买完摄像头,走出电脑城,天又下起了大雨。温岭路,我们合撑一把小雨伞,很情侣的走在街上,我依恋着我身边的小宛同学,像农民依恋着古老的黄土地一样,有种悠悠的不舍。这个时候,我们不再像昨夜在东大街那么有陌生感了。
差不多一点的时候,我送她上车站。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跟我挥手作别。
“你很傻,买摄像头给我,让我有机会认识别的男人。”她在车上给我发来这样一条短信。这个短信让我不知所措,我想了很久才给她回道:“我相信你会爱我的,所以我不怕别的男人来跟我抢。”其实,我是害怕的,我没有那么多的自信,她那么青春,那么动人,还有我们只见过一次面,她对我的真实感觉是什么,我不得而知。
“关于你的东西,包括我们的大头贴合影,你送我的你写的书,你送的摄像头都在车上丢了,是不是意味着什么。”晚上,我又收到她的第二条信息。看到这条消息,我心里有一股悲凉,中文系的女生是不是都会这样过于敏感,善于胡思乱想,把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想象成一件错综复杂的大事。
这条信息之后,我不再有关于她的任何消息,好像她不曾来过,我只是做了一个苦涩的梦而已。给她的电话,她不接,给她的短信,她不回,在QQ上给她留言,她也无声无息。
曾经,我以为我遇见了爱情,遇见了幸福,在遇见她之后。
可现在,我到底还是莫名其妙的失去了她,又没有得到任何的解释,在与她车站离别之后。
10
哭也是会疲倦的。在我累了的时候,抬头看到青峰,他正不知所措地盯着我,想安慰却欲言又止,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脸上的表情复杂,有自责,有愧疚,还有无辜。
我想冲他笑笑,但心里闷得喘不过气来。他哪里知道,我并不是因为他而哭泣。一些事情压抑在心里太久了,在我以为我早就淡忘的时候却在青峰的试图亲热下再次被唤醒,并很快奔腾不息,如决堤的洪水,一泻千里。
“答应我,别再碰我,我怕。”我几乎是哽咽着说出这句话的。
“嗯,我们说话吧。”青峰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平静。我还以为他会一个劲地道歉呢。如果这样,该轮到我自责了。在所有人当中,他是最无辜的一个,他不会明白我的忧伤其实和他无关。
这一夜,我们寻找着话题,谈得最多的还是文学。我逗他说,他一定有许多情史,要不不会把情感体验写得这么真切。他急了,说他只有过一次初恋,还纯洁到连女孩的手都没牵过……我们很快就找到了网上聊天的那种默契,谈得很投机很和谐。
第二天醒来,拉开窗帘一看,天色大亮,太阳已经穿破云层普照大地,心情瞬间放晴。看看青峰睡得正熟,不忍打扰,想到昨晚逛街时看到宾馆附近的小餐馆在卖面线糊,顿时胃口大开,决定到那儿吃早点,顺便帮青峰打包一份。
再回到房间,青峰也已经起床了。他见到我就急着问我去了哪里。我想象得出他找不到我时的着急和慌乱,心里微微泛酸。
吃完饭,家里就打电话过来,问我什么时候到家。昨天出门的时候,我跟家里人说是参加同学的婚宴,第二天早上就回家。现在已经到了中午,是该回去了,至少得赶回去吃晚饭。
退了房,天色又变得阴沉。最近的天气时晴时雨,反复无常,像极了我的心境,时忧时喜。
就算下雨,我仍是决定走路到车站。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喜欢上了散步,边走边想着心事,那份悠闲和从容让我着迷。而在这时,我选择走路可能还有另外的原因吧,是不是我不愿意失去这段能与青峰闲聊的时间?难道,我的心里对即将的离别还是有许多不舍?
不想也罢,真正属于我们的时间只剩一段路的距离,我有什么理由让忧伤留在彼此的记忆里?这样想的时候,我更紧地靠着青峰,那种相互依存的感觉在狂风暴雨中变得分外真切起来。
车站,还是川流不息的乘客,似乎都急着赶赴一场旅行。我坐在临窗的位置上向青峰挥手告别,旁边放着他刚刚给我买的摄像头和耳机,还有他的书、我们的大头贴。我无比珍视这些东西,它们会是这场经历的见证。我想,这次离别之后,再见已是妄想。而他,还是一脸灿烂的笑,他应该还在想着下次见面的场景吧?
“你很傻,买摄像头给我,让我有机会认识别的男人。”这是我上车后发给他的第一条信息。这个固执的男人,不顾我的反对,执意要送我摄像头,说是为了以后能天天看到我。
“我相信你会爱我的,所以我不怕别的男人跟我抢。”看到他的回复,我苦笑了。
车在中途停下了。车内的空气混浊,沉闷,还伴着汽油味,越发让人难受。看看没有立刻就走的意思,我就下车,寻到了一方安静之所。五分钟后再到车上,我的袋子不翼而飞,里面装着摄像头耳机书和大头贴,我一惊,问旁边的乘客,他们也都说没看到。我在位置旁边反反复复地查找,依然没看到。真邪门,坐过这么多次车,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类事情。心里隐隐不安起来,我想,难道上天真的在跟我预示什么?难道青峰真的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连有关他的回忆都不该留下?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家里,我把和青峰相遇相识相见的整个过程细细回味一遍,然后狠狠心决定将一切尘封。也许,我们连认识都是多余的,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