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宗皇帝听说郑寀居住的北山筑有澄庵,曾御书“北山澄庵”一匾赐之。因此,士大夫后来都尊称郑寀为“枢密北山郑公”。最令当时邑人鼓舞的是理宗皇帝不仅批准以韩阳为县治,还例外作了御批——“敷锡五福,以安一县”。所谓五福即福、禧、寿、禄、善终,是对人生的五大追求和祈愿。就这样,郑寀与皇帝在谈笑风生、诗歌酬答之间,轻轻松松地把分县大事办妥了。析出的县以“福安”为县名,郑寀因此被邑人称为有“建邑之功”的乡贤。
淳祐后期,在丞相史嵩之“起复”和兵部侍郎徐元杰暴死两个事件中,郑寀被卷入朝廷论争。他遭到一些人甚至是一般舆论认为不错的官吏的攻击和论劾。《宋史》评论郑寀在御史任上“不辨君子小人,皆弹劾之,吾不知何说也”等等。这是因为《宋史》是元代史臣修纂的,他们持有的评判标准和立场不一定都是公平正义的。郑寀虽然反对过曹豳、牟子才等一干贤臣的某些言论,但他在对蒙主战、反对丞相史嵩之“起复”(即父死免三年“丁忧”,仍留朝任丞相),积极反映太学等“三学”诸生政见等大节上,立场和态度是明朗的。皇帝令他办理徐元杰一案的“诏狱”,无法“旬日之内”拿出结论,也不是他的过错。他作为善审刑案富有经验的官员,主张要有“迹证”,即证据,认为武断蛮横往往造成冤案,在今天看来,仍是正确的主张。
郑寀看到朝廷之上冗官充斥、清谈盛行、贪浊成风、贿赂公行等政治混乱现象,曾给皇帝呈上《正名器疏》,反对制度成为摆设,赏罚极不分明。他对皇帝说:“名器之轻,莫此为甚!”呼吁朝廷正名器、修制度,只有这样,天下“负慷慨之气、怀功名之愿者,陛下始可得而鼓舞之矣”。郑寀来自民间,来自州县,有务实之风,不同于只会清谈的腐儒士大夫。淳祐五年(1245),他建议朝廷征收淳祐初年创立的籴本盐税,可以用来籴粮调剂市场,又可以减少滥印楮币的数量等,奏议都被理宗采纳。
绚烂之极归于平淡
郑寀进入政府执政不久,遭到一些人不公正的论劾。淳祐七年(1247)冬天,被解除了职务的郑寀回到了刚刚建立县治的福安。故乡人以温暖和微笑,热烈欢迎和抚慰宦海归来的游子。郑寀携带年已二十的儿子郑斿,上坟祭祀父母和妻子、访亲拜友,并与第一任福安县令、建安(今崇安)人郑黼一起登临韩阳城内的重金山,他在一块马鞍石上题石纪事:“淳祐丁未腊月十九日,北山郑寀偕邑令郑黼同登。”
后人因此命名此山为重金山(今天的金山路就是以重金山而得名。郑寀是同签枢密,位列两府,理宗曾赐给金带和金佩鱼,故称为“重金”)。淳祐八年(1248)春天,郑寀携郑斿赴福州,拜谒同郡的官绅士大夫。根据近年出土的福州许峻墓铭,这些士大夫中,可能有郑性之、许应龙、赵师恕、赵彦晦、赵怵夫、曾公佑等郑寀熟悉的南宋名流,这些士大夫因儿孙联姻而成至爱亲朋,过从甚密。
四月十六日,在福州鼓山的天风松涛中,61岁的郑寀来到了“喝水岩”,这里的摩崖留下许多两宋名人的踪迹,那方北宋名臣蔡襄题刻的“忘归石”一定勾起了他茫茫的人生思绪。临下山前,他向僧人索来纸笔,留下题名:“郡人郑寀同周圭、王璞、郑自牧、张彊、方应泽、刘自、黄士赓游灵源洞。弟宦、甥上官晟、子斿侍。淳祐戊申四月既望。”
同游者刘自是福安苏阳人,淳祐元年进士。此外则是郑寀之弟郑宦,外甥上官晟,儿子郑斿和其他官宦友人。应是郑寀存世的最后笔迹。
淳祐九年(1249),郑寀走完了人生之路,终年62岁,葬于福清县。《宋史》为他立传,明万历《福安县志》把他列入《人物志.风节》。他的两篇呈理宗皇帝的文章《正名器疏》(节录)和《谢赐“北山澄庵”御书表》收入《文翰志》。郑寀逝世后,首任县令郑黼在邑之南峰建了一座北山祠纪念他。2009年,福安市人民政府在天马山麓立起郑寀雕像,纪念这位建邑有功的历史名人。
明朝英烈刘中藻
刘松年
眼看大明朝“气数已尽”,大顺朝即将取而代之,忠于大明,不仕新朝,这是刘中藻的根本思想,所以他决定逃回家乡隐居。刘中藻的《葛衣集自序》正透露了他的这种思想:“……葛衣之于君父,如饥渴之于饮食,疾痛之于呻吟,上之不能如白衣山人出入帷幄;次之不能效秦庭之哭,使关西义士揭竿响应,同赋无衣而又博浪无椎,铁如意空碎,无可奈何,自写自歌而已……”
隆武政权内部实力派的不抵抗政策,刘中藻是看透了,浙江斡旋回归,隆武帝擢他为右佥都御史,巡抚金、衢。还是空衔一顶,无有实权。他只好回到福安,倾尽家赀,又动员本地士绅出钱出力,独立招募军队。现今福安苏阳的《刘氏宗谱》中还有一篇刘中藻亲书的《奉学四公借贷书》,就是当年刘中藻向亲族乡亲借贷助饷的见证。刘中藻依靠福安人民、依靠闽浙山区的少数民族,组建—支上万人的抗清劲旅,收复了庆元、泰顺、寿宁、宁德、福安、古田、罗源等7个县。
1646年农历六月,清兵渡过钱塘江,鲁王江上之师被击溃,清兵得以直攻福建。江西赣州守兵也节节败退。郑芝龙与洪承畴勾结,命令撤除浦城仙霞岭驻军,有所谓“遇官兵撤官兵,遇水师撤水师”的献媚之举。隆武政权势单力薄,不堪一击,败退汀州,此时虽何腾蛟派郝摇旗率五千铁骑至韶州迎接隆武,怎奈鞭长莫及,隆武帝已于是年八月被清兵赶上,死于福州。隆武政权仅历时一年零三个月便宣告覆灭。同一时期,鲁王不但江上之师溃败,陆上之师也经不起清朝大军的进攻,只好漂泊海岸,过着“以海水为金汤,舟楫为朝殿,落狂涛,君臣相对”的悲惨凄凉的日子。郑成功部队则退守门海域。早在隆武尚存之时,由于郑彩、郑芝龙等的排挤,刘中藻已率所部退居福安。当时,形势尚好:鲁王将周鹤芝率领水师收复了海口(今福清县);诏工部将钱肃乐率领陆师收复了长乐(今闽侯县)、永福(今漳平县西南)、兴化等城。因此刘中藻能得以经营福宁诸县兼及泰顺、平阳。到1649年时,除福宁州诸县尚在刘中藻手中外,周边地区已经被清军占领,刘军完全陷于孤立。“此一片残疆终非我有”之势已成定局。
在南明诸臣中,可以说刘中藻是最具有军事才能的。其显露头角之例有三:其一,唐王时期,阁臣黄道周出师江西,请黄云师推荐治兵才,黄即推荐刘中藻,被朝廷擢为“兵部用”;其二,郑彩专政时妒藻之贤,排斥刘中藻,刘中藻不得已退守福宁,其军不过万人,而郑彩竟用数万兵力抢夺刘中藻地盘,兵围福宁州城,“中藻善守,所杀伤四五千人”(黄云师语),郑彩师溃,再也不敢冒犯刘中藻;其三,刘中藻为唐王兵科给事中时,唐王命他出师北伐,而郑芝龙不给一兵一卒,刘中藻仅领帑银五百两,带几个亲随出关,“窜入括苍(平阳、泰顺一带),义旅一呼,应者万人”;他就用这万余人兵力,攻克庆元、泰顺、寿宁、福安、宁德、古田、罗源七县,每战皆捷。所以当时有人慨叹:如若闽、浙联手,且付刘中藻兵柄,也许明朝复兴路尚存一线生机。
公元1649年农历正月初二,清总督陈锦亲提满洲兵马团团围住福安城。于是历时130多天的福安保卫战开始了。陈锦提十万贯战的满州兵,距福安城十里下寨,树栅栏,挖壕堑,围而不打,这在清兵南下扫荡残明势力的战争中是极为罕见的。须知当年福安城内的居民不过一两万人,刘中藻军也不过万余人,即使“全民皆兵”,兵力对比也是三比一。陈锦此举的目的是在迫降刘中藻。
刘中藻在福安取坚守计,正是决计保存实力,以待时变。如果鲁王政权能复兴,陈锦还能陈兵坚城,不去镇压吗?如果绍武政权、永历皇帝能成气候,十万清兵安能不顾大局而赖在福安城下不走?一旦形势好转,陈锦沉不住气了拔营而去,刘中藻就可以全师开门出击,与董世上军夹击清军,与外头的力量遥相呼应,陈锦必然败走,天下大势尚有可为。
公元1649年农历四月十二日,刘中藻在致信清总督陈锦之后,穿戴好明朝官服,从容赴难。刘中藻在致陈锦书中,有这么两句颇耐人寻味——“呜呼!使任事者无误乃公,即有十万之众,岂耐孤臣何哉?叫军士负藻,藻负高皇;将士误藻,藻误生灵”。前者是指鲁王内部的秉柄大臣,主要是指黄斌卿、郑彩之流,他们只知争权夺利,攫一时之荣华富贵,而没有以恢复社稷为重,不能援助前主抗敌的将士。后者是指自己的将士,他们激于义愤,缺乏深谋远虑,不理解主帅的意图。前者之误,使敌人无后顾之忧,专意对付像刘中藻这样真正为国家社稷浴血奋战的孤军。后者之误,则往往急于杀敌泄愤,不听约束,屡与强敌接仗,拼消耗,拼实力,作无谓的牺牲。
刘中藻的雄才大略,在这两“误”之下化成了泡影。福安保卫战历时130天,外援断绝,“时变”的机遇始终没有出现;而在这130天里,2万精锐之师损失了近半数,希望彻底地破灭了。最后为了保护无辜的福安人民免受屠城之难,只好牺牲自己之性命,向桑梓献出了最后的忠诚。
据黄云师《忠烈传》所叙:公曾戒家人曰:“我死从无易衣冠,扶坐中堂,使人见我大明威仪也!”刘中藻之死,有说是:“吞金屑”,有说是:“自缢”,但从《忠烈传》所记清兵入城情况看“主兵者疑有诈,迟久乃振旅入城,见公衣冠俨然,颜色如生须眉欲竖,皆惧而罗拜”。可见还是以“吞金屑”死为确。
刘中藻为明江山社稷而死,也是为保护福安全城百姓而死。正如苏阳中藻墓照壁所题:忠比文山。
出门
[明]刘中藻
国破山河在,天哀志气臣。
调商知和寡,宝剑赠何人。
词人县令张景祁
白沙渔舟
曾两度任福安知县的晚清杰出词人张景祁(1827~1894),是晚清大词家,中年后写了大量的词,其中反映甲申中法战争和台湾“故实”的词作,从身历目击者的角度,全面而详实地再现台海历史一页,具有高度的历史真实感,被称为“词史”。张景祁把台湾“故实”纳入中华民族受辱史,无疑具有维护祖国统一的积极意义。在这一点上,张景祁取得了前无古人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