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的一生了么？再也止不住地颤抖，终于无力地蹲下身子，紧紧地抱着不住发抖的身子。如果这真就是我的宿命，我逃不掉，清岚，纵然此生不能相守，可我还想再见你一面，只是见你最后一面，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你一眼也好。就算是我身为于凉意的最后一点心愿，无论以后如何，我真的还想最后一次看看你那清冷的面容。
不知道自己在屏风后究竟呆了多久，久到自己以为那就是地老天荒。那在暗房内的人也始终没有出来。我撑起身子，竟然出现一时的晕眩，忙扶在屏风上等待着那股晕眩的过去，想想自己在昏迷之后那么久，初醒时都没有出现的晕眩，现在居然因为太过寒心而又产生的晕眩。
我不由自嘲地笑笑，于凉意，你真是命中带煞，注定要孤苦一生了。如爹娘，如清岚，如君意，还有那个苦命的兰儿——
缓缓地走到暗房前，房内一片狼籍，满地的瓷瓶碎片，但是看在我眼里的那不是碎片，是东合帝几十年来的愤怒，是他们母子相互猜忌，相互争斗而破碎掉的心。
再抬眼向里看去，映入眼帘的人影，竟然又像是初次见到她时的那番模样，只见她颓废地躺在暗房里的红木暖椅上，憔悴的容颜，形同枯稿的双手，形如死灰的眼神，深陷的眼眶，那像是一昔之间就白了的满头银丝。我眼中又止不住湿润了，先前她的发丝都还能见到青色，可现在，却是发白如雪，神情僵滞，颓丧之极。
看来东合帝临走时的那句话对她的打击太大了，这或许并不是她的本意，她或是出于对娘亲的愧疚，又或是想补偿于我。不然不会把那至尊至圣、能救人一命的镇国之宝月魂给我服用。
她亦是怜惜我的。
我缓缓走近，在她身侧半蹲下，伸手握住她那双无力摊在椅靠上枯稿的手，轻声唤道：“外婆——”
感觉到她的手狠狠地抖动了一下，遂睁开她那双空落无神的双眼，看着我的眼眸，眼里跟着泛起了一阵阵水气，哆嗦了一下干燥苍白的嘴唇，干涩地唤道：“合德，你终于醒啦！”
我的心头一酸，强自笑道：“外婆，我是于凉意！”
太后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嘴唇哆嗦地更厉害了，颤抖地道：“合德，你以后只能做百里合德，于凉意这个名，是万万不能再用了。”
鼻子突得一酸，泪水瞬间湿润了眼眶，哽声道：“不管今后如何，我都是于凉意，这也是万万改变不了的事实。”
太后心里也是一酸，别过头去，不让我看到她眼中盛出的泪水，紧了紧我握着的手指，在些哽咽地道：“合德来了多久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捧着太后的手轻轻地伏在上面，才缓缓地道：“外婆，你可还记得金玲姨母？”
“金玲？”太后回过头来，看着我头顶的发丝，有些惊讶地问道：“合德怎么会知道金玲的？”
我柔柔一笑，“这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让我在大圣皇宫见到了金玲姨母，而且那时候的她已经贵为圣朝的淑妃娘娘了。”
“她怎么会去了大圣皇宫？”太后更显得惊讶了，“自从梦儿走后，她也就跟着出走了，多年来也是杳无音讯，没想到她竟然成了大圣朝的皇妃。”太后说到这里时，有些唏嘘不已，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我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起初次见到封淑妃时的情景，那高傲的姿态，那种盛气凌人，还有那张充满着乖张戾气的脸，不由有些失神，半晌才缓缓地道：“金玲姨母本是为了寻我爹娘，才会离家出走。只是一直未寻到，后来遇到当时微服出巡的圣宗皇帝，金玲姨母在寻不到人，心灰意冷下便跟着圣宗皇帝一起回到了皇宫。”
太后又轻轻叹了一声，“金玲的心思，哀家多少也有些明白，在你娘亲出嫁圣朝前，便指了她给当时的太子少傅，就是你爹于枫，他是仁正年的新科状元，文采出众，相貌堂堂。是众多年轻仕子中最出色的一个。”说到这里，又是重重一叹，“只是你娘亲早与他心心相印，哀家自是知晓，自是觉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把金玲指给于枫，也是想断了你娘的念想。只是没想到，哀家到底是做错了，竟然逼得你娘做出如此决定，到头来，害了她，也害了金玲。”说完，太后深深垂下头，周身涌现起无限的哀伤，浓烈地是这么的沉痛。
我紧了紧太后的手，柔声道：“外婆，金玲姨母已经全都放下了，放下了恩怨情仇地她，已经涅槃重生了，她现在过得很安逸，她已经找到自己的归宿了。”
太后看着我讶异地道：“金玲，她找到自己的什么归宿了？”
我淡淡一笑，眼前浮现出那个穿着姑袍，带着僧帽，手执佛尘的方外之人。眼里不由飘浮起一层蒙胧之气，此时对金玲姨母的心境，竟有了一种感同生受的痛楚，“她虽然嫁给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但是她仍然坚守了她的那颗心，她现在已得到解脱，红尘俗世，如过眼云烟，修佛禅道，才是她心之所属。意儿对此，也深有感触呢！”
我微笑着说着，声音轻柔飘渺，仿若人已飘离尘世一样。
搁在脸颊下的双手又是轻轻一颤，“合德，你——”
我抬起头，朝太后微微一笑，“合德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只是身为意儿，能不能求外婆一件事？”
太后怔怔看了我半晌，终于缓缓开口，“意儿，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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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合仁帝二十六年
东合迎回了去世已久长公主遗女，因太后怜惜其身世，更为思念其母百里长公主，破例封长公主之女为合德公主。
东合的百姓都知，合德公主乃天命所归，因为公主自小体弱多病，太后历尽千辛万苦寻到公主时，公主已经奄奄一息，不久于人世了。但太后怜惜，亲上天坛祈福，又赴太庙拜祭祖先，还其公主之身，让其认祖归宗。诏告天下日，合德公主在弥留之际竟然又奇迹般好转起来，这不是天命所归是什么？
更为东合百姓津津乐道的是那合德公主那神秘面纱后面的真容，因为合德公主自小多病，娇弱瘦小，伤风不得，经常是以白纱覆面，轻易不肯示人。所以合德公主又有“病公主”之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