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源解迷
在莫斯科“大都会”酒店的大厅里,菲利蒲.博布科夫身穿一件华贵的深蓝色大衣朝我们走来。这时离约定的时间还差1分钟。他的光头使其本来就不小的脑袋显得更大。此人当了将近10年的苏联克格勃的副头。我们想跟他打听有关一件珍宝的下落,这件珍宝已经失踪了近50年。
将军说,“您们无需到处捕风捉影,这个琥珀房子仍然存在着。”两年来,我们一直苦苦追寻这个神秘而且已销声匿迹了的房子,这让我们第一次觉得有了一线希望,而且我们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有人可能会比将军知道得还要多。
这件传奇式的珍宝按照当今的估价约值2.5亿马克。它有将近300年的历史。当时的一位国王有个疯狂的想法,即要把一整间屋子都用琥珀装饰起来,它被称为“世界第八大奇迹”。1716年,房子的主人,普鲁士国王弗里德利希.威廉一世,将这件稀世珍宝慷慨地送给了俄国沙皇彼得大帝,并在第二年派人将它送到了圣彼得堡。在这之后的200年里没有任何有关这件珍宝的消息。但是200年后一出好戏便开演了,其错综复杂的经过至今无人能够解释得清楚。这就像一本侦探小说,无人知晓寻找珍宝的紧张程度何时能缓和下来,因为在最后一章其情节仍然扣人心弦。人们最后一次见到琥珀房子是在1944年波罗的海岸边的柯尼斯堡。德国在二战结束时已成为一片焦土,这个琥珀房子也被烧毁了。不管怎样,许多人是这样认为的。或许它也可能被及时地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但至今不得而知。
关于这个琥珀房子的种种传闻,并不是在它消失之后才有的。它闪闪发光,使得人们从封建的中世纪到今天一直就为它着迷。但是与少数人所坚信的琥珀房子的确存在相比,它现在的无处可寻更能抓住人们的心。在几十年追寻这件童话般的珍宝的过程中,秘密警察也加入寻找的行列。此外还有来自东西方的政客们、专业探宝者、冒险家、历史学家、记者和精神变态者。看起来漫长的时间不能使人们淡忘对一件珍宝的记忆,至少是这件。只要片刻间没有关于这件珍宝的消息,谣言就会四起,给人们的想像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因此原民主德国国家安全警察机关就派出了上百个搜索队,并为寻找这件稀世珍品发疯似地编制了几吨重的机密文件,以至俄罗斯总统鲍利斯.叶利钦也不断声明,说他知道珍宝在哪儿。但是直到冷战结束后,谁也没有发现能够找到这件珍宝的一线希望,而这也正是琥珀房子的秘密所在。随着它消失的时间越来越久远,关于它是如何从柯尼斯堡消失的以及被运往何处等问题的推测就越来越多。到底谁是参与者?是保持沉默的一个纳粹党卫军特别小组吗?还是斯大林的猎奇队?他们就像近50年来否认普里阿摩斯宝藏一样,同样不承认琥珀房子的存在。或者是在战争最后几周里,那些欲发战争横财的人或普通的艺术窃贼所为?但是为什么就不会是一名前美国军官,现在正躲藏在萨克斯州的一间用琥珀装饰的私人核掩蔽所里,得意地喝着威士忌?
琥珀——海洋之金
什么是琥珀房子?俄罗斯美术史学家S.N.维利科夫斯基在1912年是这样描述的:“这是一个真正的奇迹,不仅仅是因为它材料的昂贵,富有艺术性的雕刻以及式样的精巧,而更重要的是因为那忽明忽暗却总带有暖色调的琥珀给整个房间带来了无与伦比的魅力。大厅的所有墙壁都贴满了,用抛过光后的形状和大小都不等的琥珀石拼成的玛赛克……通过用琥珀雕刻成的浮雕边框把墙壁划分成了各个部分,中间是四个罗马式的玛赛克图案,它们是对人类五官其中的四个寓意深长的刻画。”
这件消失的珍宝产生于18世纪的头一年,将近250年后,人们最后一次见到琥珀房子的地方是:柯尼斯堡。
1701年,霍串佐伦公爵弗里德利希三世,即著名的腓特烈大帝的祖父,在东普鲁士的中心城市自行加冕为普鲁士第一位国王,正如后来的拿破仑将王冠戴在自己及其夫人的头上一样。当今的人们称这位国王为弗里德利希一世,他没有动用任何武力就在周围国家赢得了王中王的声誉,这在当时来说是极不寻常的了。但是这位头号国王并不是一位伟大的元首。他对艺术和文化热爱的程度远远超过了政治。弗里德利希钟爱一切奢华,讲究法国宫廷式的排场,仅庆祝加冕活动就持续了六个月,使本来就很紧张的国家财政状况更是雪上加霜。普鲁士这个国家本身没有任何地下资源,比起德国其它的诸侯国来说,更加依赖于其东部邻国俄罗斯的宠爱。他的善于节俭的儿子弗里德利希.威廉一世在几年后对其评价说,他父亲那时的经济状况是世界上最糟糕的。
不管是君主的节仗,还是勋章,弗里德利希一世都喜欢加以装饰。普鲁士国王的柯尼斯堡是后来康德创立唯心主义的基本原则“绝对命令”的地方。在那里,弗里德利希认识并喜爱上了一种他以前几乎从未注意过的装饰石——琥珀。
琥珀来自于海洋,尤其是波罗的海。它同化石差不多,是变成了石头的松脂。在这之前琥珀的产生要从地球上最早的针叶树说起,这些树在几百万年后被海洋所吞没,接下来是冰河纪时期。由针叶树的液体松脂形成琥珀到把它当作饰品,这期间又过了5千万年。由此琥珀被称为“海洋之金”。
我们开着由俄罗斯电视台租来的车从柯尼斯堡(今称加里宁格勒),前往波罗的海海岸及库里施湾。不知什么原因,汽车的尾气不断地进到车里。所以尽管天气湿冷,我们还是打开了车窗。低沉的乌云使天、地与水交融在一起。不久后又刮起了一阵强劲的冷风,太阳露了一小会儿脸,这短暂的瞬间却让人们看到了这片风景的美丽以及深蓝色的海洋、雪白的沙滩与翠绿的森林之间存在着那么强烈的对比。
这里蕴藏着“蓝色之土”,是世界上最大的琥珀发掘地。巨大的单斗式挖掘机挖掉覆盖在上面30至40米厚的土层,以便露天开采琥珀。尽管在俄罗斯一侧的波罗的海沿岸严禁私人淘取琥珀,但是人们在清晨有时还是可以见到有少数人站在齐膝深的水里撒网打捞。因为每当自然界的力量掀起波罗的海的海底时,汹涌的波浪冲击着岸边的沙滩,这时在波峰的白色泡沫中以及沙滩上就会发现零星的琥珀。
在离岸边几百米处,人们有一种置身于上个世纪美洲淘金者之列的感觉。几个最贫困者同一群野孩子用手和抄网在琥珀加工厂的污水里寻找筛过的小碎片。他们把这些小碎片卖给游客,换得一星半点的外汇,外汇在这里是最有用的。
以前这里以琥珀海岸为起点,曾有一条以这种黄色之石命名的经商之路横穿整个欧洲。在1701年柯尼斯堡的加冕庆祝活动中,新国王弗里德利希一世订制了几件珍宝,是用波罗的海的“海洋之金”做成的。在回柏林的漫长路上,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惊人的想法。还没等到家他已经将这个想法付诸实施了。这便是他要让宫殿中一整间屋子的墙上都贴满琥珀。
艺术家和技术工人都被找来了。那时琥珀的数量还相当丰富。弗里德利希几乎倾尽国库,装饰工作花了10年的时间。最初的被委托人是丹麦的琥珀切割师戈特弗里德,沃尔夫拉姆。但是他的开价过高,所以后来又聘请了许多艺术家。有些人认为在做表现垂死武士的面具时,有著名的安德烈亚斯.施吕特尔。但不管怎样,肯定有但泽市的戈弗林.图索,他是一个法国流亡者。整个工程耗尽了无数钱财,几乎毁掉了普鲁士的国家预算。终于在1711年,在柏林市宫殿四层一个最边上的房间里建好了镶板,而这间屋子正是“烟草委员会”的所在地。国王和客人们以及他挑选的内廷宫臣,习惯在这里吸烟闲谈。
今天,这间曾是“烟草委员会”之屋的房子,同整个柏林市宫殿一样都无法让人参观了。战后遗留下来的可以修复的宫殿部分,被视为普鲁士军国主义的象征。在1950年,被社会统一党主席瓦尔特.乌尔布里希特用13吨甘油炸药将它炸毁。当我们追寻琥珀房子的踪迹时,我们只有对一个120米长、30米高、固定在脚手架上的彩绘帆布篷抱完美的幻想了,这也许算是为在原址上重建宫殿做广告吧。
墙上奢华的装饰是巴洛克时期表面装饰技术中举世无双的杰作,自1711年起它就为这座宫殿额外增辉。它是由上千个颜色深浅不同的琥珀粘贴在木版上而形成的玛赛克,它们一共把墙划分成了12个部分,另外还有12块随意拼合成的墙脚平板。装饰的主题具有纪念意义,是徽章的样式,上面有加冕后弗里德利希一世的姓名缩写FR(弗里德利希君主)以及普鲁士之鹰。这可算得上是世界上最昂贵的裱糊品了。
琥珀房子的来历
有一幅画画的就是这间著名的“烟草委员会”之屋:弗里德利希.威廉一世与他的内阁成员一起,一边舒舒服服地抽着烟,喝着酒,一边海阔天空地交谈着。在靠前的位置上有个小孩,他就是后来的腓特烈大帝。一个宫廷侍臣详细地描述了在国王宫殿中,在这个最特别的房间里聚会的情形:“……从这里就能通向一间离套房相当远的房间。这时国王在一两个女士的陪伴下到来,得到国王特别宠爱的10位或12位官员同样都到了,然后大家开始玩三连棋和扑克牌,也抽烟。凡是国王点名来这个地方的人,都是他想与之谈论某些特殊事情的,我就因此进去过两次。在这个圈子中没有任何强迫和压制,每个人都可以坐着,这时的国王也不像平日里那样威严了。晚上11时他让大家散去,自己也就回房休息了。”国王自己的看法是:“在这里我是个普通人,所以就按普通人的规矩做。”
彼得是个有怪念头的独裁者。让整个宫廷感到吃惊的是,这位君主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西欧国家远游,以便研究那里人的生活习惯和文化,而这在当时是罕见的。他多次在国外隐姓埋名,其中为大家所熟知的一次是他在阿姆斯特丹,他在那里的一家造船厂做木匠,后来洛尔青的歌剧《沙皇与木匠》就是以此为素材的。
彼得于1697年去阿姆斯特丹的路上在女选帝侯(德国有权选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诸侯)索菲娅.冯.汉诺威府上逗留。由于他只受过哥萨克舞蹈的训练,所以在跳舞时粗野地搂住小姐们的腰。这却让他大吃一惊,因为“德国女士们的肋骨都非常硬且不是横向,而是纵向排列的”。他不知道,他触摸到的是用鱼骨做成的巴黎紧身胸衣而不是德国女士们身体上的肋骨。
当彼得于1716年来柏林进行国事访问时,他也是按照自己的爱好乔装打扮的。在城门前他用他的豪华马车换了一辆普通的马车。当前来迎接的人群向这辆空马车欢呼时,没有人注意到沙皇彼得已通过隐秘的小道进了城。
一天早晨他与弗里德利希.威廉在柏林宫殿中散步,当他进入“烟草委员会”之屋时,一下子被惊呆了,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但有一点很清楚,就是他也一定要有这样一个琥珀房子。对于普鲁士国王来说,作出决定并不困难。在普鲁士与瑞典的战争中,他需要沙皇作为他的盟军,这样作为礼物的琥珀房间就成了普俄联盟的保证。镶板被卸了下来,装进18只箱子中,并在军队的护送下走水路和陆路运到了圣彼得堡。这些镶板首先被装在旧冬宫,六年后又被移到了新冬宫。在得到这份礼物的同一年,沙皇就派了55支由大个子士兵组成的卫队前往普鲁士,为那位军人国王的贴身卫队补充新兵。
直到1755年这个琥珀房子才最终被固定下来。彼得的女儿,伊丽莎白让人将其装饰在沙皇的夏宫——皇村(即今天的普希金市)。彼得大帝在18世纪初将这块位于圣彼得堡西南25公里处的丘陵地带送给了他的妻子叶卡捷琳娜一世。她在那里偷偷地建了一座二层楼的乡村别墅,为的是给沙皇一个惊喜。那时这座别墅与后来闻名世界的叶卡捷琳娜宫之间并没有多大联系。在这位奢侈的女儿伊丽莎白(1741年继位)的要求下,整座楼先后六次被拆到墙基然后进行扩建。传说每当她从圣彼得堡到皇村避暑时,都带着2.4万名随从以便运送和安置她用的东西。
琥珀镶板的面积是10.55米乘以11.50米,高6米,而在1752年最终建成的叶卡捷琳娜宫中的房间则显的太大了,因此人们又给这部杰作增加了一些木雕和二十四面威尼斯式的镜子。这样,它不但体现了普鲁士的巴洛克风格,还有俄国的洛可可特色。为此,来自意大利的宫廷设计师卡洛.拉斯特雷利与另外六名同事合作,用了八年时间才最后完工。仅镜子与三扇大窗户就足以使琥珀耀眼夺目。当夜晚点起天花板和墙上烛台里的蜡烛时,简直是光芒四射,完美至极。
我们询问了两位艺术爱好者,他们都亲眼目睹了皇村的琥珀房子。“简直就是梦幻般的,就像在童话仙境中”,长驻波恩的苏联大使瓦伦丁.法林如醉如痴地讲道。在谈论这个话题时,他那忧郁的眼神显得更加深邃。“参观这个琥珀房间使我深深地认识到,在生活中可以有非常美好的东西。”东普鲁士人玛丽昂.格雷芬.登霍夫是《时代》报的女出版商,她的回答说到了点子上:“人们能用琥珀塑造出一些东西,这真是件了不起的事,而且就是这一点才让琥珀房间如此神秘。如果有一种石头,因其作为地板和墙壁的装饰而为人所熟知的话,那就是琥珀。它真让人感到新奇和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