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鞅(约前390-前338),原是卫国破落贵族的后代,从小爱好法家学说,到魏国国相公孙痤家做宾客。公孙痤赏识商鞅的才识。公孙痤病重,魏王前往探望,询以后事。公孙痤说:“商鞅年少有奇才,请大王把国政托付给他。”魏王默然不应。公孙痤遣开下人,密语魏王:“大王如不用商鞅,一定要杀掉他,不可让他出境。”魏王离开相府后对左右说:“相国病糊涂了,竟要我把魏国交给商鞅治理。”
这时,秦孝公正痛感秦国落后,“诸侯卑秦,丑莫大焉”,力图振作,向关东各国招募人才。商鞅于是西入秦,走秦孝公宠幸的景监的门路,求见孝公,作了三次谈话。最先,商鞅“说公以帝道”,即效法尧、舜那一套,孝公听了昏昏欲睡。孝公责备景监:“你推荐了大言欺人的狂妄者,怎么能用?”第二次,“说之以王道”,即以夏禹、商汤、周文王、周武王的治国之道劝说孝公,孝公也感到话不投机。最后,商鞅“说公以霸道”,孝公听得非常入神,不知不觉移坐到了商鞅面前,一连谈了几天,还觉意犹未尽。
秦孝公决定任用商鞅实行变法,在宫中召集群臣讨论,统一认识。秦孝公提出商鞅的变法治国方案,征求意见。大臣甘龙、杜挚表示反对,主要理由是:“圣人不易民而教,智者不变法而治”;“法古无过,循礼无邪”。商鞅针锋相对地予以批驳,他说:“夏、商、周三代都称王,但礼不相同;春秋‘五霸’都称霸,而法各相异。所以智者必须变法改制。墨守成规,抱住古代礼法不放者,不足与讨论治国大事。”在这场辩论中,商鞅充分论证了变法的重要性与必然性,为变法扫除了思想障碍。
为了取信于民,提高变法的公信力,在变法令公布之前,商鞅别出心裁地搞了一次“试验”。他派人在都城的南门,树起一根三丈长的木杆,并在一边张贴告示:“谁能把木杆移到北门,赏十金。”围观者议论纷纷,疑惑不解,没有人去扛木杆。商鞅再次告示,赏格从十金增到五十金,终于有人抱着试探的心理,把木杆扛到北门,守门官吏果然赏他五十金。“南门徙木”这件事,很快在秦国传开,大家都相信商鞅说到做到,执法如山。
公元前359年和前350年,秦孝公两次颁发了变法令。
商鞅变法的核心,在于使秦国彻底实现从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的转型。废除世卿世禄制,剥夺贵族爵位代代相传、有罪可以免除、无功能得尊荣的特权。宗亲无军功者不得列入宗室属籍。定秦爵二十级。凡人民立军功,均论功行赏,战争中斩敌首一个,赏爵一级;要做官的,可以给五十石俸禄的官。对“私斗”者,按情节轻重给予惩罚。提升官爵和建立军功相结合的做法,打破了社会固化的格局,有利于新兴地主阶级和平民士人的仕进,激活了社会变革。
商鞅变法的根本任务,在于发展社会生产力。他奖励耕织,对努力从事农业生产,使粮食和布帛产量超过一般水平的,免除本人的劳役赋税;对弃农从事工商,或游手好闲而贫穷的,全家罚做官奴。鼓励个体小农经济,规定一户有两个以上儿子的,到成人年龄必须分家,各自独立门户,不许依赖上辈生活,否则要出双倍租赋。废井田,开阡陌,拆除分割井田的疆界,承认土地私有,允许土地买卖。这些都有利于消除奴隶制残余,有利于新兴地主阶级的发展。
在上层建筑方面,商鞅实行户籍编制和连坐法。境内居民不论男女老少都登记在户籍簿上,以五家为“伍”,十家为“什”。互相监督,一家犯法,如不告发,则十家连坐。告发者,如同斩敌一人,赐爵一级。藏匿坏人,如同投降敌人,要受罚。旅店不能收留没有官府凭证的人住宿,否则,店主连坐。编户制的实行,使大量农民变为国家的民户,加强了封建政权的统一管理。
推行县制。合并乡村城镇为县,全国统一规划,共设41个县,县设令和丞,由国家任免,开创了郡县制的雏形。此外,他还统一度量衡,制定全国统一的法律。
商鞅两次变法,发展了封建经济,增强了秦国的军事力量,巩固了封建统治秩序。据史书记载,秦国推行新法后,“兵革大强,诸侯畏惧”,“家给人足,民勇于公战,怯于私斗,乡邑大治”。原来贫穷落后的秦国,一跃而成为当时各诸侯国中最先进、最富强的国家。西汉政论家贾谊说:“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意思是秦始皇继承六代先王的功业,凭借国威,消灭各诸侯,建立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中央集权的统一帝国。其最初的奠基人当推秦孝公。这就是商鞅变法的历史贡献。
商鞅变法的矛头,主要指向奴隶主贵族。当时新兴地主阶级与奴隶主权贵集团之间的利益博弈十分尖锐激烈,商鞅变法像突如其来的强台风,把贵族的世袭特权、高官厚爵、荣华富贵,一下子全都刮走了。他们岂肯善罢甘休?秦孝公的太子有两个老师,一个叫公子虔,一个叫公孙贾,是旧贵族势力的代表人物,他们纠集了上千人猖狂反对变法。商鞅坚决依法严厉惩处,给公子虔判鼼刑(割鼻子),给公孙贾判黥刑(脸上刺字)。在渭水畔镇压了七百多个破坏变法的旧贵族,还把一批旧贵族流放到边远地区。但斗争并没有结束,公子虔、公孙贾等人蛰居潜伏,伺机反扑。
商鞅变法,是自上而下,依靠秦孝公的君权,进行顶层设计、强力推行的,而他本人没有军政权力集团作为变法支撑。一旦君王交替,商鞅的命运就可能变生不测。秦国隐士赵良看到这一点,提醒商鞅:“您是通过太监推荐,得见秦王,本来就不孚众望,又靠严刑峻法推行新法,积怨很多。现在您如果不带众多的护卫,戒备森严,就不敢出门。您的处境危若朝露,秦孝公一旦不在,秦国要报复搜捕您的,大有人在。您的灭亡顷刻可待。为您设想,何不把官爵封邑归还朝廷,及早退隐养晦,多行善事,或许可保平安。”商鞅听不进去。
事态的发展,果不出赵良所料。公元前338年,秦孝公去世,太子驷继承王位,即秦惠文王。这时,蛰伏多年的公子虔,立即破门而出,他串联党羽诬告商鞅“谋反”。秦惠文王在旧贵族的煽动下派军队到商邑逮捕商鞅。商鞅逃亡到边关,找旅店投宿。店主不敢收留,说:“商君定有法律,让没有官府凭证的旅客留宿,要受连坐之罪。”商鞅感叹说:“作法自毙的祸害竟到了这个地步!”最后只好返回商地,率领徒属和邑兵抵抗前来逮捕的秦军,由于兵力薄弱而失败。秦惠文王用“车裂”(五马分尸)的酷刑杀死商鞅。这是单枪匹马的改革者的悲剧。
商鞅虽死,变法未败。因为新法在秦国推行了二十年,已深入人心,惠及百姓,谁也难以改变新法富民强国的局面。撇去“刻薄少恩”(司马迁语)的道德评价,应当肯定商鞅不愧为战国时期推动历史前进的政治家。
战国时期,稍早于商鞅的改革家还有吴起。他的改革主张及其遭遇与商鞅如出一辙。他任楚悼王令尹(相当于宰相),主持变法。改革的内容主要有两条:第一,废除贵族世卿世禄的特权;第二,整顿吏治,淘汰冗官,要求官吏“私不害公”,把省下的经费用于训练军队,要在“强兵”。这严重触犯了权贵集团的利益。吴起变法仅一年,支持他的楚悼王死去,吴起被贵族们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