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寿龄道:“米军长,李宗仁长官特地派我前来新野迎接你老兄!他特地嘱咐:你们连夜行军辛苦了!到了新野就等于到了安全地带,你们就在此好好休息一夜,明早再出发到老河口也不迟!另外,请你放心,你军的食宿李宗仁长官已着新野县长准备好了。”说着,指了指旁边一个身穿便衣的人介绍道:“这位晁庆昌先生是新野县长,他原来还是李长官的秘书哩!”
晁县长忙笑盈盈地说:“米长官,欢迎!欢迎!请弟兄们快进城吧!住处和午饭小弟已备好了!”
米文和感激流涕地说:“李长官仁义忠厚之名真是名不虚传!考虑得真周到啊!”
69军的士兵们一进新野城,就美美地吃上了一顿馒头加猪肉粉条。士兵们摸着吃饱的肚子都纷纷地说:“还是李宗仁长官待人贴心啊!咱们69军这一步总算走对罗!有娘管罗!”
米文和听了,心里涌上来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69军在新野县城安身地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全军将士就精神抖擞地向五战区司令长官部——老河口进发了。
傍晚时分,米文和在黄建平、张寿龄的陪同下带着部队来到了老河口城下。米文和问张寿龄:“部队不慌进马!你们先去向李宗仁长官报告一声。”
张寿龄道:“不必了!李宗仁长官已事先叫人将你们的住处安排妥当了。部队先进城安歇,明早再去见李长官吧!”
张寿龄话音刚落,黄建平蓦地叫道:“你们看,李长官亲自来迎接69军了!”
米文和抬头看去,只见一辆小轿车从城内飞驰过来,瞬间,小轿车就在米文和面前停了下来,一个身穿黄呢军服、中等身材、面容和善的中年人走下车来,黄建平忙上前介绍道:“德公,这就是69军米军长。”
李宗仁满脸笑容地握着米文和的手道:“米军长,欢迎你!欢迎69军的全体将士们!”
米文和激动得不能自己地道:“李长官,还有劳你亲自来接,实在是不敢当啊!我们69军的全体将士都感谢你收留我们!”
李宗仁诚恳地说:“不用感谢我,我们这也是为了更好地共同抗日嘛!”
米文和心诚毕至地说:“请李长官检阅一下69军,给士兵们训示几句吧!”
李宗仁稍一沉吟,答应道:“好!就给兄弟们讲几句欢迎的话吧!”
米文和忙集合好队伍,向士兵们说:“弟兄们,李宗仁司令长官亲自来看我们了!现在我们请李长官给我们训话!大家欢迎!”
巴掌声雷鸣般地响起来了,李宗仁走上前,摆了摆手,大声道:“弟兄们,你们辛苦了!我代表五战区全体欢迎你们!欢迎你们来和我们共同抗日!”
说到这里,李宗仁以亲切和蔼的眼光扫了一眼在寒冷的北风中身着褴褛地士兵们,声音极富有感情地说:“弟兄们,你们本是一支抗日队伍,可是你们却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受了一些不应有的委屈!我十分同情你们的处境,也十分理解你们的心情!你们都是为了抗日才抛家离乡,颠沛流离的,你们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和照顾。可是你们看:现在已是寒冬腊月了,你们却还穿着单衣草鞋……”
说到这里,李宗仁的嗓音有些哽咽,米文和的眼睛湿润了,69军的士兵们的眼睛也湿润了!曾几何时,69军到处遇见的是鄙夷、欺凌、奚落,可今天,在这里却听到的是如春风般的同情!
李宗仁清了清嗓子,大声宣布道:“弟兄们,你们今天来到了我们五战区,我会把你们当作自己的弟兄一样看待!我已经派有关部门准备好棉衣、布鞋,今天晚上就发给大家!”
69军的士兵们顿时发出一片欢呼。
李宗仁又摆了摆手道:“弟兄们,请你们放心!不论是今天是以后,我李宗仁对你们绝不会有二心!如果你们发现我待你们和其他的部队不是一视同仁,你们可以骂我的娘!”
说到这里,李宗仁停顿了一下,口气变得更是慷慨激昂:“当然,我把你们当兄弟待,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现在正是国难当头之际,我希望你们和我精诚团结,共同抗日,英勇杀敌!为我中华民族扬威!”
霎时,巴掌声、欢呼声似排山倒海般响了起来。
李宗仁对士兵们讲完了话,走到米文和身边,轻声道:“米军长,我看你们部队名为一个军,其实缺额很大啊!”
米文和的心猛地一沉,这是他最担心的问题,还是被李宗仁看出来了。69军自抗战以来,由于颠沛流离,名义上虽是一个军,其实只有一个师的兵力了。米文和担心如果按实际兵力重新编制,他就只能当师长了。故他在黄建平接他的那天晚上才因此而吞吞吐吐、迟迟疑疑。
“这……这……李长官,69军有些士兵请假未归,还有士兵在途中失散,很快就会回部队来的!”米文和支支吾吾地遮掩道。
李宗仁却已看出来米文和的窘迫和不安,他安抚道:“米军长,你军虽缺额很大,但现在是抗日之际,69军建制不变,你军所缺兵员及枪械装备,我会尽快给你们补充!请你放心!”
“这……李长官……”米文和蓦地愣住了。两行热泪顺着他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流了下来。他猛地转过身去,对着69军的全体将士大声疾呼道:“弟兄们!李长官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怎么办?让我们当看着李长官的面发誓:愿跟李长官抗战到底!万死不辞!”
“这声音雷霆一般地骤然响了起来,震撼了老河口这块古老的土地,也震撼了古老的汉水,汉水更加激昂地涌起惊涛骇浪流向远方……
竭力倾心“训练班”中原逐鹿放眼宽
民国三十一年春,重庆。白崇禧的公馆。
李宗仁借此次赴重庆开会之际,特地在此和白崇禧商议大事。
李宗仁道:“健生,日寇已发动太平洋战争,今后恐无力再向我战区大规模进攻!我战区战事将平缓下来。我想利用这个时机办个军事训练班。”
白崇禧道:“德公,战事刚趋缓和,你也该趁此好好安歇几天,何必又要忙于操劳呢?”
李宗仁道:“我这是为以后着想啊!现在我战区中的杂牌军有几十万众之多,然我除与各军主要将领相熟外,与中下层干部尚且不熟。如果我能与中下层干部也能有机会联络感情,这几十万军队就掌握牢靠了。故我想借此机会办个军事训练班,将各部队营长以上的军官轮流调来训练一番。”
白崇禧浓眉一扬,兴奋地叫道:“德公,你这一着想得妙啊!”随后,又沉吟道:“不过,蒋委员长对办军校最为敏感,因为他自己是办军校起家的,故对别人办军校最为忌讳反感!你五战区原来不是办了个‘干训团’吗!结果还不是被老蒋收为中央军校第八分校吗?怕只怕老蒋从中又要作梗!”
李宗仁笑道:“健生,你是有名的小诸葛,你就想个法子让办训练班一事能在老蒋面前通过吧!”
白崇禧眉头攒在一起,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蓦地站住道:“有了,军事训练班的军事二字不要,改为战时作战训练班,顾名思义,也就是说这训练班是为作战训练临时而设的。这也正好属于我这个军训部长管的范围。这样蒋委员长就无话可说了。这是其一。其二:你还要委请蒋的嫡系宠臣汤恩伯任训练班副主任,这样老蒋也就心安了!”
李宗仁兴奋道:“我就知道你这个小诸葛有锦囊妙计!不过,汤恩柏任副主任可以,但主任一职我则是当仁不让的!另外,这个训练班也一定要办在老河口。”
白崇禧道:“那是当然。这样,汤恩伯虽然持有副主任之牌子,然他的防地在河南,他也就鞭长莫及了!”
李宗仁又道:“另外,我还想请驻防在豫东的十五集团军司令何柱国任训练班副主任。他们东北军过去与我们来往甚少,借此可以多来往一些!”
白崇禧道:“嗯!好!好!你还可以把东北军的将领放在前几批训练,以免训练班办不长久。”
俩人商议一定,白崇禧就站起来道:“德公,好事赶早不赶晚!我这就去找老蒋请示,设法让他通过。你就在此等我的好消息吧!”
白崇禧去后约二个时辰,门外响起了小汽车的喇叭声,李宗仁知是白崇禧回来了,忙走出屋子。白崇禧一出汽车,李宗仁就迫不及待地问:“健生,大事办得如何?”
白崇禧神采飞扬地笑道:“凭我巧舌如簧,焉能说不倒一个浙江佬!”
李宗仁喜形于色道:“好!健生!你又立了一大功!你这里有‘桂林三花’吗?今晚我不走了,就在你这里好好庆贺一番!”
白崇禧得意洋洋地道:“桂林三花我是常备不断的!我就知道你德公爱喝这家乡酒,故早有此备!”
民国三十一年六月九日这一天,是五战区“战时作战训练班”第一期开学典礼的日子。
傍晚,在老河口中山公园内的“中山厅”里,亮灯高悬,高朋满座,一片喜气洋洋,李宗仁在这里宴请训练班的全体学员。
李宗仁满面春风地一桌一桌地轮流敬酒。当他在十五集团军司令何柱国的陪同下,给东北军的将领们敬酒时,一个面目清秀的军官因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前台上那位唱“松花江上”的姑娘,居然没有注意到李宗仁已走近身边。何柱国有些难堪,忙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汤师长,李长官向你敬酒来了!”
那位汤师长蓦地回头一看,见李宗仁正端着酒杯含笑地望着他,慌忙不迭地站了起来,惶惶不安地道:“李长官,失敬!失敬!”何柱国忙向李宗仁介绍道:“这是敝军三十三师师长汤敬轩。刚才他有失敬,还请李长官海涵!”
李宗仁握着汤师长的手笑道:“谈不上失敬!不要小题大做嘛!这说明汤师长为事专心,也是一大优点嘛!”
何柱国和汤师长听了,都宽心地笑了。
整个晚会在李宗仁始终漾着宽厚的笑脸下显得十分融洽、和谐……
这是八月的一个黎明。一大早,李宗仁就踏着晶莹的露珠步行来到了郊外杨林铺的“战时作战训练班”。
“训练班”已开办了两个月了,李宗仁明显地瘦了一圈,脸上那对颧骨也比原来突出了一些。看得出来,他在办“训练班”上是颇费心血的。确实,这两个月来,李宗仁觉得比指挥一场大战还要辛劳一些,他几乎把整个身心都浸泡在“训练班”上。每天早上七点钟,他就准时来到学校,和学员们共进早餐;然后又亲自给学员们讲两节课;中午又和学员们共进午餐;下午则就在校内处理一下子长官部的一些公务,然后就轮流找学员们谈心,询问他们部队及个人的情况,并帮助他们解决一些困难。每天,李宗仁都忙到很晚才离开训练班回到长官部的住所。尽管辛劳万分,但李宗仁内心里却十分欢畅,他觉得收获很大。在这短短的两个月之中,学员们不仅通过他讲的“北伐战史”课。对他所指挥的第七军的战功有所全面了解,而且通过和他平常的交往,彼此加深了了解和感情。曾有几次,学员们在开大会时,都情不自禁地呼起“李长官万岁”的口号来。
今天是“战时作战训练班”第一期结业的日子,李宗仁早已筹划好今天要单独接见每一位学员,给学员们勉励几句,并学蒋介石那样,给每位学员赠送一张自己在台儿庄照的那张戎装照片。
早餐过后,李宗仁开始一一接见学员。每一个受到李宗仁接见的学员,当他走出李宗仁的办公室时,脸上都持着感激和虔诚的笑意……
一会,轮到三十三师的汤敬轩了。
汤敬轩一走进李宗仁的办公室,“啪”地给李宗仁长官来了个标准的军礼。
李宗仁忙站了起来,和蔼地说:“汤师长,不必拘礼!不必拘礼!快请坐!请坐!”
汤师长坐下后,李宗仁道:“汤师长,训练班就要结业了,你也要回部队去了,我们又要天各一方罗!我希望你不要辜负此次训练班的学习,回部队后好好训导部队,更好地打击日寇,一直打回你们东北老家,拯救父老乡亲于虎口!”
汤师长站了起来,慷慨陈词道:“李长官,你的话我一定铭记在心,一定要好好训导部队,狠狠打击日寇!”
“好!好!”李宗仁笑容满面地拿出一张自己亲自签名的照片递给汤敬轩道:“赠给你一张小照,望我们相互共勉,共同抗日,一直到把东洋鬼子赶回老家!”
“承蒙李长官看得起我!谢谢长官!”汤敬轩毕恭毕敬地接过照片。
李宗仁又亲切地问道:“汤师长!你有什么困难,需要我解决的,尽管直言,我尽力而为吧!”
“谢谢李长官的关心!我没有什么困难!”汤敬轩感激地回答道。
李宗仁莞尔笑道:“我倒觉得你有个困难!我也想做件积德积福的好事!听说你的妻子已经死了一年多了,你一个人总感到孤闷吧?我给你做个媒怎么样?”
“这……这……我……”汤师长一时窘迫得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李宗仁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递到汤师长面前:“喏!就是这位姑娘,你可能还记得,就是上次在开学典礼的晚会上唱‘松花江上’的那位姑娘!我听说你原来的妻子很像她!”
“嗯!”汤敬轩绯红了脸。“李长官百事缠身、公务繁忙,还把卑职的事放在心上,在下实在是不敢当啊!”汤师长百感交集地说。
“嗳!这事我们当长官的应该关心嘛!这位姑娘叫金玉莲,是‘艺宣队’的,能歌善舞,很是聪慧,连我那位夫人也很喜欢她哟!还特地把她收为干女儿哩!”
“这……李长官,在下才疏学浅,恐配不上她吧!”汤师长讷讷地说。
“哎!汤师长,不要过谦嘛!我看你堂堂一表,才华出众嘛!你和玉莲可以说是相当匹配嘛!我们把干女儿嫁给你这样年轻有为的也就放心罗!”
汤敬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热泪纵横地说:“李长官这样看得起我,叫我汤敬轩不知如何才能肝胆图报!”
李宗仁忙把上前把他扶了起来:“嗳!只要你愿意,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还说这些干什么!现在是国难当头之际,你只要与我团结一心,英勇杀敌,扬我中华之威风,就是最好的图报!”
“啪!”汤敬轩神情肃穆而庄严地给李宗仁敬了个军礼,慷慨激昂地发着誓言:“李长官,请你放心!我一定听你的话,誓死跟着你,抗日到底!战斗到底!”
李宗仁含笑地深深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