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楚雁寻就起来了,她的衣服早在昨天就换下了,奈西姑姑早就把她原先穿的那一身脏兮兮的校服扔到垃圾处理机里去了。
她睡在一间可以称作寝室的房间里,一共有六张床,摆成两排,床单雪白,她的床在最尽头靠近右边窗边的地方,今天她醒得最早,或许可以说,根本就没怎么睡着。
她愣愣地望着窗外那片荒原,忽然有一种自己还在那趟从外区到里区的列车上的错觉。
可是……可是啊……
只有她,只有她活下来了吧……他们,她的同学们,全都,全部都已经……
全都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啊。
她的右手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左臂,她知道在这层厚厚的布料下面,藏着一个秘密——那个黑色的叉,是所有外区人的标记。
她知道此后很久,直至她生命的尽头,她将会死守着这个秘密,因为一旦她被发现是外区人,身在里区的她,只有一个结局,就是死。
所以她不会当学生,当学生,会有许多她意想不到的变故。
一切都是未知的,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让新生脱下衣物检查身体?她早就有一种预感,这个界隙学院异常隐蔽,也就是说他们的一切行动都必须小心谨慎,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特别是她这种身上有秘密的人,想不被怀疑都难。
但万一他们就真的只是来招收新人的呢?万一从她上车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是新生中的一员了呢?
楚雁寻无力地垂下头,将脸埋在膝盖里。
妈妈……妹妹……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
她被蒙着白布条,带到一个房间里。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滴滴作响的仪器,昏暗的灯光照着黑色的墙壁,她的双手被捆绑着,从被人摘下蒙眼的白布条开始,就呆呆地望着这一切。
一种未知的恐惧席卷全身,楚雁寻不停提醒着自己,别怕,别怕,记得那些跟你一起来的人吗,他们肯定和你一样,现在也在经历这样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可是她的身子还是微微颤抖,她不知道这些人要做什么,可她本能地对手术仪器产生恐惧,她不想听到那种声音,那种声音仿佛要将她拉扯进深渊。
那个医生朝她身后的人点点头,“交给我吧。”
他说的是英文,但是楚雁寻听懂了。
她仍旧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位医生把一袋红色的液体抽进注射器,然后疾步向自己走来。
有针扎进了她颈部的动脉血管,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扎动脉,他们难道想让她血液流尽而死?
她像个木偶似的僵硬地站在原地,直到那医生将注射器里的液体全部推进她的血管,等针头拔出来的时候,竟然没有血冒出来。
见此,那医生和旁边的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松开了绑着楚雁寻双手的绳子,把旁边一扇小门打开,那是个近乎全封闭的空间,里面什么也没有。
他们把楚雁寻推进去,然后将门锁上了。
“要等多久?”那扇门外,送楚雁寻来的人与医生交谈着。
“四五个小时吧,这种低等血统的洗礼,要不了多长时间。”医生收拾着器材。
“我饿了。”那个人说。
“死不了。”医生说。
“喂,我可是没吃早饭。你知道我为了学院的发展壮大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吗!连早饭都没吃就来了!你居然还要让我在这等这么久!”那个人一脸愤愤然。
“哦。”
“……”
-
滚烫。
楚雁寻死死咬着牙关,满身是汗。
她在地上翻滚着,因为疼痛死死攥着拳头,甚至去拍打墙壁。
没有用。
血液里流动着那些滚烫的东西,它们流经她的全身上下,一切组织结构都千疮百孔,她忍受着折磨,忽然觉得手臂上的刺青在发烫。
不要来凑热闹了……好不好……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的双眼变成了红色,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