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日光亮瞎了孟清儿的双眼,清儿忙伸手挡住夺目的光线,跳脚叫道:“谁啊?进来也不先告诉声儿?刺瞎老娘的双眼,你照顾老娘下半辈子啊?”
来人的脚步一顿,眯起眼睛瞅了她一眼,怔了怔,方又弯腰向前行来。
小曼跪到在地:“给太子爷请安。”
当朝太子洛君漠微微叹了口气:“快起来吧,难为你们了,还好本宫回来的及时,你们都还好,孟小姐,还,还有力气骂人,想来安然无恙了?”
孟清儿闭着眼,听着这淡然的声音,真特么的耳熟,耳熟的想要吐,她张开被日光刺的流泪的双眼,向对面那人望去。
“你特么的还好意思来!老娘都被你害死了。”孟清儿一脸怒容,脚下加速,一头朝他撞去。
洛君漠本来躬腰前行,刚来到宽阔处,能直起腰来,舒展下身子,本就一丝防备也无,却她这愣不怔的一头撞过来,倒也实实撞了个四脚朝天。
孟清儿刹不住脚,跟着他一起倒地,扑到他胸膛上,额头直撞向他的鼻子,将洛君漠撞出一包子眼泪来。
“小姐!”一旁吓傻了眼的小曼,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上前拽起孟清儿来,低低的叫了一声,脸上一片愁云惨雾,本来还不得死,这一下,怕离死不远了。
孟清儿缓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顺手脱下脚上的绣花鞋,玩命掷过去。
洛君漠刚摸着鼻子坐起来,只觉眼前一黑,一只绣花鞋直直的又砸在鼻子上,还好是软底的,只是一阵酸痛,并没有砸出血来。
孟清儿手里还有一只鞋,眼见着又要掷,小曼忙扑上去死死抱住她,让她动弹不得,嘴里只是乱嚷:“小姐,你疯了不成?太子爷是来救咱们的,他并不是慧王,你瞧清楚了再掷。”
“洛君漠嘛,狗屁的太子爷,烧成灰,老娘都认得他的骨头,你个负心汉,**养的,**教的..”孟清儿被小曼摁住手脚不能动弹,只剩下嘴上工夫,便破口大骂起来。
洛君漠立起身来,一脸无奈的瞧着她,目光中满是怜惜:“是不是这二三日不见天日,得了失心疯了?可怜见的,快随本宫回府,找个太医延治罢。”
“嗯,嗯,可不是失心疯,就是失心疯,太子爷千万别与一个疯子计较。”小曼猛的点头。
“你们才是失心疯,你们全家都是失心疯,老娘清醒的很,洛君漠,你特么的不得好死,骗光了老娘的钱,骗走了老娘的房子,却跟小三去过逍遥日子,那可是老娘的救命钱,老娘不服,死了也不服,老娘就是做了鬼也要吓死你!吓死你!..”孟清儿嘴里高声骂着。
小曼拉扯不住,一个不留神,被她挣脱,便张牙舞爪的直冲着洛君漠过来。
洛君漠这次倒是有准备,见她撞过来,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不等她反映,手只轻轻在她脖子上一砍,孟清儿整个人便面条儿一样倒在他臂弯里。
“太子爷恕罪,小姐因为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里,气极而疯,胡言乱语,太子爷大人大量,宽恕我们小姐罢。”小曼跪在地上,没命的磕头。
洛君漠将孟清儿横抱在怀里,道:“起来罢,随我一块儿回府,这个老三,闹的也太不像话了。”
“谢太子爷!”小曼见洛君漠面上并无明显的恼意,心情豁然好转,摸了把脸,立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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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
洛君漠坐在高座之上,手扶着额头,一脸冷峻,跟前跪上一大票人,上至宰相孟义国,下到京城府尹张光忠。
太子爷只是闷着不说话,憋坏了这一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臣子们,各人的心里都打着哆嗦,伺候这位主子久了,心里边都有数儿,这种脸色通常就是动了雷霆之怒,差不多要死人了。
说起这太子爷来,也真正是个天生执掌大权的人物儿,打小就不苟言笑,喜形不言于表,自暗掌大洛的江山起,这七八年间,不管多大的事儿,愣是没见他拍过桌子,骂过人,脸色一变,星目一怒,便到了头了,可就这脸色一变,星目一怒,也分好几种样子,这些年,他们都摸透了,那种脸色一出,该出什么事,心里都明镜似的。
众人的膝盖都跪的麻的找不着边了,方听洛君漠淡淡的问了一句:“老三死了没?”
“回太子爷的话,三爷他没死,已经被太医救过来了。”慧王的家臣颤声回道。
洛君漠点了点头,挥挥手:“散了罢,本宫刚从边关督战回来,也乏了,想歇着。”
众人心里方松口气,拜别离去。
“孟相,你..”洛君漠瞅着众臣的背影,突然来了一句,话未讲完,却又顿住。
孟义国憋了这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被他这一声叫,猛的转过身,跪到在地,老泪纵横,哽咽道:“太子爷,老臣屈得慌哇,老臣的闺女就这么,就这么没啦!那可是老臣的嫡妻唯一留给老臣的一点念想啊,老臣这些年是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掌中怕摔了,没想到,最后竟落下这么个下场,老臣,老臣跟着她去的心都有了啊。”
洛君漠皱了皱眉,孟义国话里的意思他明白,孟义国的嫡妻是瑞阳长公主,也就是清儿的娘亲,并不是皇上的亲姊妹,而是洛君漠的母后阮令玉当年陪嫁进宫的贴身丫头,因阮皇后一向视她如姐妹,便不肯让她再做奴婢,央皇是封了她个长公主的名衔,却仍然留在身边视作心腹。当年阮皇后被萧淑妃施计毒杀的时候,洛君漠年仅八岁,若没有瑞阳的一力庇护,怕早就被萧淑妃害得身首异处了。
瑞阳为了帮洛君漠获得朝中大臣们的支持,趁当时任监国的孟义国进宫示事的时机,诱他上了床,怀了清儿。
孟清国将瑞阳娶回家中,在瑞阳的一力撺掇之下,帮洛君漠拉拢朝臣,暗结武将,终于在洛君漠十八岁那年,夺得了朝中的绝对控制权,名为太子,实则暗皇。
他父皇起初还挣扎过,妄图联络朝臣,夺回朝中大权,几次阴谋均被洛君漠提前识破,而功溃一亏,这两年倒变的老实起来,再无甚动静。
跟随洛君漠的几个心腹大臣,包括孟义国在内,都劝他早早了断此事才是正理,要么逼其禅让退位,要么干脆来个痛快,让他薨逝便罢。洛君漠却始终没有下决心怎么办。
其实能做到他这个位置,足证明洛君漠不是个善良的人,会因为一时不忍心放过他父皇,其中原因只有他一个人明白,父皇手里还有很多他想知道的秘密,包括谁是一直潜伏在大洛朝中的夏国奸细,这个人已经做到了极高的位置,洛君漠穷这些年的心思,竟没有查出个结果。
他曾求他父皇为了大洛的未来交出这个人的底细,却被他父皇拒绝,明确的告诉他,就算将大洛亲手交给夏朝,也不会留给他这个忤逆子。
洛君漠佩服父皇的心计,若不是因为当年父皇纵容萧淑妃毒杀他母后,又处处为难于他,想置他于死地,他又怎会如此绝情,提早下手抢他的皇位?他一直想不通的是,他是嫡长子,又是皇后所生,父皇为什么会对他如此无情,任由萧淑妃对付他们母子而置之不闻。
何况父皇手中远不止一个他想知道的秘密,他相信只要他敢硬逼着父皇退位,父皇绝不会手软,一定会将这秘密公诸于众,而有的秘密,对他而言,可能是致命的。他不敢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