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取学名为绍伊,莫非是寄望他能像合阳的商朝名相伊尹一样,成就一番伟大事业。相传任圣伊尹,他曾躬耕于古有莘国,因看不惯夏桀的暴政,为了拯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苦难人民,身为奴隶的他,以庖宰之特殊身份随商汤夫人有莘氏陪嫁到了商朝。天生颖悟异常的他,以调和五味为喻,向商汤陈说取天下之道,深得商汤赏识,被委以辅政重任。时夏桀暴虐荒淫,民心积怨;商族崛起,欲向西发展。伊尹深知人心向背关系国家兴亡,辅佐商汤以“修德”为首务,对内清政和民,争取广大民众支持,对外施仁伐暴,促使各方诸侯国、部落归心于商。又采取由近及远、先弱后强、各个击破的方略,剪除夏朝羽翼,使夏处于正面受敌的地位。在此期间,曾奉命两次入夏都探察政情、军情、民情,并离间夏统治集团内部关系,以削弱其实力。为把握有利的决战时机,出谋停止对夏朝的贡纳,以试探夏桀及各方诸侯国、部落的反应。在鸣条之战中,乘夏桀孤立无援之时,佐商汤率军与夏桀决战,一举灭夏。商汤死后,先后辅佐外丙、仲壬二王。仲壬死,太甲继位,不遵祖法,伊尹放逐太甲,摄行天子事,待其悔过而归政。他辅佐商朝长达八十余年,为三朝元老,享寿一百二十岁左右,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位宰相,卒后被后人尊为“元圣”。知此,可见其父兄对大师的一片厚望之情。
关于表字子任,第一个“子”则是修饰辞,说明是在弱冠之年所取的字。“子”,一般是古代对男子的美称、尊称。那么第二个“任”字,才是大师的表德之字。难以猜想大师当时之所以取此字的真正用意,只能胡乱地摸象而言之。关于这个表字,在《论语·泰伯》中有言曰:“仁以为己任。”又大师在《人字发隐》中说得更为透彻,如文云:“人之德能,大端有四:人者,仁也。仁慈恻隐,自利利他,故名为人。人者,忍也。忍劳忍苦,担当柱地撑天之事,故名为人。人者,任也。力任孝、弟、忠、信、礼、义、廉、耻之八德,俾无所歉缺,故名为人。(此八事,匹夫匹妇皆能为之。此乃参赞化育,继往开来,撑柱天地之大事。若一疏忽,或亡一二,或八字俱亡,则成冒名之伪人,非与天地并名三才之真人矣。若能类推,则希圣希贤,学佛学祖,有余裕矣。)人者,尽也。尽儒教伦常之道以敦伦,尽佛教心性之道以证心,故名为人。人之义,大矣哉。愿一切同伦,各各担荷人之四义,岂独吾国之幸,实天下万国之深幸也。”由是可知,从大师的学名、表字来看,大师从小发愤读书,其志并非在功名途次上,也非在文章学问上,而在于道德的培植与胜任,彻底做一个世间之好人,出世之圣人也。而这正与他平日所倡导的“敦伦尽分,闲邪存诚;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深信因果,发菩提心;具足信愿,持佛名号”之十六字箴言相吻合。我想,这才是大师当年所起学名、表字所表诠的真正涵义。
2.家庭成员与背景
从现存有限的资料来看,当时的赵家只是薄有田产的佃农,并非拥有百亩良田的大富户人家;又大师在与其信众往来之书信中,亦很少谈及俗家之事。所以,对其家庭成员及背景,只能是略说一二而已。
大师的父亲赵公秉纲,知书达理,仁和德劭,耕读传家,为乡里所推尊之长者;其母张氏,系清初礼部尚书、雍正之师张大有之后裔,读书知理,向善崇佛,慈和淑慎,乡里相敬。查阅大师的书札文钞,并未见谈及家中祖父、母的事迹,想必在大师出生后,其祖辈已不在人间。因为大师为家中之最小者,这是很有可能的。
按理说,大师受其父母之言传身教是不浅的,从大师的为人敦厚平实亲切处可窥见其父母之德行节操之一斑矣!可以想象得到,其父是闾里有德望的长者,其母是有相夫教子之女流师范、贤良慈仪者也。
大师自己也曾在《复邵慧圆居士书一》中说:“至于吾家,则光绪十八年有同乡由京回家,敬奉一函,仰彼亲身送去。否则无法可寄,此时未有邮局,而且不在大路。(今虽有邮局,若无人承转,亦无法可寄。)次年来南,消息全不能通。至民十三年一外甥闻人言,遂来山相访,始知家门已绝,而本家孙过继。(此事在光为幸,以后来无丧先人之德者。即有过继者,亦非吾父母之子孙也。)以故亦不与彼信。”
从这段文字中可以看出,大师对自己父母的嘉言懿德是何等的崇拜与景仰,是予以十分的肯定。这也无疑道出了大师对于如何继续先祖的遗愿,完成先祖未完成的事业,乃至如何发扬光大先祖为人师范的知恩报恩的本怀;这也更加坚定了大师一心一意地以“弘法是家务,利生为事业”的毅力与绝志。所以,他对家中的绝嗣是没有一点惋惜的,这也同时说明了他的二位长兄的修养、品质也是非同一般的。大师的这种非同寻常的孝亲思想是慈悲与智慧的自然流露,是出自佛法熏陶的伟大人格与优良品质的结晶,是对自己父母发自内心的一种感激与赞叹。真可谓是:惟有非常的父母,才能培养造就出非常的子女。观大师一生之节操,诚然如是。
大师家中多男少女,父母只生了三个男丁。在传统的中国农村,一家能有三个男子出生,这势必意味着当时家中的人丁兴旺,也说明了祖上积有阴德。
大师在家中排行第三,自然是父母所娇惯宠爱的“晚来子”。长兄名折桂,字从龙;次兄名秋桂,字攀龙。大师的长兄是当时村中饱读诗书的知识分子,自合阳老家往返于长安从事公务,究竟干何公务,亦未能详悉。自古长子有辅佐、代替父亲担当家中经济命脉的责任,是家中的主梁骨,大师的长兄亦不例外,里外一切事务皆由他料理,在光绪七年前一直奔波于长安。其次兄则主要料理家务、兼顾农事,似乎生来就缺少读书的天赋,再加上家中缺少劳力的缘故,就一直死守在家中种庄稼。而大师却恰恰因年纪最小,上有父母的宠惯,下有二位兄长作臂膀。所以,他因天生颖悟异常,又因从小疾病缠身,既不事生产劳动,也不操持家务,便以读书而自任。家中也把扭转家族命运的希望全寄托在了大师身上,希望他能够将来科举成就,仕途畅达。或许,就是因为这种缘故,才在当时家中经济并不景气的情况下造就了苦读十年寒窗的大师,在极其艰难的情况下家中父兄给了他早年的求学机会与生涯,也奠定了他后来的以“文字三昧”弘宣佛法的基础,问根寻源,这不得不归功于他的父兄。
3.生甫病目
红颜命薄,天才寿促。大师既非红颜,又非天才,然而大师命运却几多坎坷、数番挫折,并非一帆风顺。或许,这也正说明,凡是一代伟人的诞生,必将伴随着比其他平常人更为不幸的遭遇与磨难。惟有在这饥寒交迫的艰苦境遇里,方能铸造出超乎常人的卓越智慧与顽强毅力。可谓是“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一般来说,刚出生的孩子在三天内是没有奶喂的。在大师出生的那个时代里,一般普通人家刚刚出生的孩子,是请不起奶妈的,大多都是吃邻里附近别人家孩子的奶的。如果村里没有喂养孩子的妇女,就只能是熬点甘草汁当奶喂了,因为甘草汁有股淡淡的甜味,并且还能冲洗婴儿口中的杂秽痰唾。那时没有现在的奶粉,如果做母亲的十天内还不下奶的话,就只能炖炒面汤汁喂养了。但因为炒面汤汁里拌有糖,往往容易导致婴儿闹肚子。所以,刚出生的孩子总是啼哭不止的,这哭声意味着要奶吃,往往引不起父母的重视,这是司空见惯的了。
大师在《文钞》中,并未谈及自己当年是怎么度过初生的三日的。想必也是比较艰苦的,因为那时大师的家境不是十分宽余的。但大师曾多次谈到,他一落地就哇哇哭声不止。他往往以此警告行人说,之所以初生小孩啼哭不止,是说明人来这个世界受生苦不堪忍。应以此为端的而深悟身为苦本,领会佛说四谛法的真实意旨在于“知苦断集”、“慕灭修道”。知此道理,则自当专修净业,厌离娑婆,欣求极乐。
大师的童年应该是很不幸运的,病魔一直缠绵着他,也使他的性格从小变得孤僻好静,不愿与人往来、交游。而这种不同常人的好静性格,却为他后来潜心研读探悉浩瀚的佛典增上因缘。特别是在大师出生六个月后,即罹患急性结膜炎,几乎丧明。后虽治愈,但目已不能久视,久视即模糊不能见物。在大师的一生中,眼疾一直困扰着他,这对终日必须与书本文字为伍的读书人而言,的确是沉重的打击。
然而,是否还有其他的疾病?在现存的资料中,并未发现。但他在《复邵慧圆书》中云:“光乃犯二绝之苦恼子,二绝者:在家为人子绝嗣;出家为人徒亦绝嗣。此二绍也。言苦恼者,光本生处,读书人,毕生不闻佛名,而只知韩欧程朱辟佛之说。群者奉为圭臬,光更狂妄过彼百倍。幸十余岁,厌厌多病,后方知前人所说不足为法。”从这“厌厌多病”一语中,可以猜测到目疾等种种病患都一直困扰着他,使他深刻地体悟到“吾有大患,因吾有身”的哲理,从而促发了他对“生死”二字的思考。
他在《复郭汉儒书一》中又云:“光宿业深重,生甫六月即病目,经六月之久,目未一开,除食息外,昼夜常哭。以此因缘,目不如人。”又在《护国息灾法语·自叙》中云:“印光乃西秦百无一能之粥饭庸僧,宿业深重,致遭天谴。生甫六月,遂即病目。经一百八十日,目未一开,除食息外,昼夜常哭。承宿善力,好而犹能见天,亦大幸矣!及成童读书,又陷入程朱韩欧辟佛之漩涡中,从兹日以辟佛为志事。而业相又现,疾病缠绵。深思力究,方知其非。”从这些文字中,可以知道大师一生最痛苦的就是目疾的困扰与缠绵,这种病魔一直伴随到大师往生西方。但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大师曾经在普陀山法雨寺隐居三十余年,足未出户一步,朝夕遍阅三藏十二部经典,从未懈怠。特别是在最后数十年如一日的弘化时期,他是昼夜不息地为信众回复书信,解答疑难,还帮人校对各种书籍,作序写疏题辞,编辑《四大名山志》,重刊《净土十要》等书。往往是回复书信至三更天,只能是晚课与早课一起做。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目力始终是能够支撑得住的,要不怎能有今天一百二十万余言的《文钞》刊行于世呢?当然他是在手、眼二镜,或三镜的帮助下回复书信的,其艰难程度是可想而知的。
更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大师平时从不戴眼镜,除非是在看书、写字的时候才用。他生甫六月就病目,但至晚年依然丝毫看不出目有病相,给人的感觉始终是双目炯炯有神,慈光奕奕。关于这一点,张觉明居士在《印光大师画像记》中有详细的一段记录,今摘录如下:
“自民国廿三年春皈依大师后,屡思赴苏叩聆教诲,而久未如愿。廿五年春,忽梦有人导行赴苏礼师,见上坐者法相庄严,祥光四照。醒而怀疑,以为大师年逾古稀,且素有目疾,决不似所梦之僧丰颐广颡,目光奕奕也。后有同仁十八人,嘱介绍皈依大师座下,是时小疾未愈,懒于握管,稽迟数日,犹未禀闻。乃在六月晦日,又梦大师,常服立檐下,手握念珠,庄容诏余云:‘明日可介绍来。’乃于七月朔日力疾作书,末复详述二次梦境之奇,并询二次梦中瞻仰师容,何以均见双目无病。盖当时尚疑梦境难凭也,乃蒙大师覆谕云:‘明居士鉴:所言以文字书画音乐,接引初机,入佛法海,乃菩萨大愿。然须自审有不随境缘所转之定力,则于己于人均有大益,否则一味向外事上用心,恐于了生死一着子弄得难以成就也。(中略)学佛之人,必须要敦伦尽分,闲邪存诚,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方为真佛弟子。《净土五经》,须于前后两序注意,自知净土法门之广大微妙,庶不被他种知识所摇惑。所言做梦,乃汝诚心所现,非光能为人现身于梦中也。光博地凡夫,然每有言梦见或有训饬者,此皆由彼之诚心,感观世音菩萨应机为现,正所谓“应以何身得度者,即现何身而为说法”。菩萨尚现山河大地、楼台殿阁、桥梁道路、什物器具,况人乎哉?光目无病相,祈慧察!’”
古德曾有言曰,疾病苦难等逆因缘,亦可作修道的有力增上缘。看来真是如此。大师自生甫六月病目,后来虽则治愈,而又屡发不止。如后来在陕西兴安县(今安康)竹溪寺受戒期间,因书写过多而导致目肿发红;又后来因在灯下校书过多而伤目。就这样,过度的用目劳累而使大师的目力一天不如一天,最终导致他后来不得不用手、眼二镜、或三镜而笔耕。但不可思议的是,他始终以炯炯有神之熠熠目光示现世人,毫无病目之破绽。我想,这是大师“竭诚恭敬”地专修净业的感应与明证,也是他警告世人修学佛法的秘诀在于“竭诚恭敬”四字。
4.幼承庭训
大师幼年时期,因生甫六月的病目及其后来的“厌厌多病”故,其性情犹若闲云野鹤般之孤僻、娴静,爱幽独处之习惯养成了他后来的天然禀性。其喃喃自若、兀兀独坐之举动,已是出尘脱俗之预兆。
或许,正因为大师从小不愿与人来往的缘故,再加上体弱多病。其父母未将大师送进私塾去读书,而是留在了自家跟随长兄读经识字,乃至广阅诸子群书,向未从塾师读书。关于这点大师在《文钞三编卷二·复邵慧圆居士书一》中也说:“光未从师,始终由兄教之。”大师这种特殊的求学生涯是值得探讨的,是非常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