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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诡异之人

沿着石阶缓缓而下,这通道虽在地底,却时有气流流动之感,踩在上面并没有湿滑之感。

越往地底走去,越是接近地心,温度理应变的火热起来。可是这石堡内地底的通道越是逐渐变的寒冷起来,叶无忧只好将身上的衣服紧紧裹在身上,所幸的是身上还穿着羊皮袄,通道虽冷,却也没到无法坚持的地步。

在往下走了约莫十丈,此刻叶无忧心里默默感觉着自己怕是下到地底六七十丈的深了,却还是不见刚才发出声音那人。

到了这个深度,叶无忧只觉得身上的羊皮袄也不怎么管事,寒气从皮袄的孔隙中穿透进来,犹如道道冰针,扎的人浑身生疼。

在往下走去,没走几步,叶无忧只觉得寒气顺着毛孔,渗入血液,打了一个哆嗦,只觉得浑身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手脚的动作也渐渐缓慢下来,开始不受自己控制起来。心中一惊,这是要被冻僵的前兆。

“这鬼地方。”嘴里嘟囔了一句,叶无忧停下脚步,双手往左右两边的石壁扶去。

“嘶!”

吸了一口凉气,叶无忧只觉得手心一疼,掌心握拳,用手指感觉了一下,有一种黏黏的感觉,借着地底传来的亮光一看,却原来是那石壁早已被寒气侵袭,犹如利刃,将叶无忧的掌心划出一个口子,献血淌了出来。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地方不可呆,自己还是上去算了。

一边是未知的祸福,一边却是原路返回足以保护自身周全。虽然武侯让自己面见这个人,可是这还没见到人,自己先残了,看这下面的深度,怕是还要在走上五十丈才能到底。叶无忧很轻易的就做出了选择,那就是返回上面。

“无.无.无忧,来.让我看一眼.咳咳咳.”

就在叶无忧心里打退堂鼓,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地底再次传来了一句话。

断断续续的话语,没有了强大的气势,有的只是一种疲惫与虚弱,仿佛一个即将撒手归去的老者,一直在挺着最后一口气,不肯闭上双眼,只为等待某个至亲之人,看上一眼。

叶无忧心底某种情绪在这一句包含着关切和迫切的希冀中被触动了,这一句包含亲情和思念的情绪感染了叶无忧。

就好像某个未曾见过的亲人,一直在关注着自己,却因为无法言说的原因一直无法现身,现在两人相距如此之近,血脉中的共鸣产生了奇妙的变化。

叶无忧觉得心里有一股暖意喷射出来,将血液中的寒气压迫出去。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原本快要僵硬的手脚此刻恢复了行动能力,手心的划痕也愈合了不少。

没由来的,似晴天霹雳。叶无忧心里有一股冲动,一股迫切想要冲入地底,去见一眼那人的冲动。就像是施了妖术一般,一个念头扎根发芽,又迅速长成了参天大树,就好像十五年来,这个念头一直跟随着自己,只是到了此地被无限放大,自己在也忍耐不住。

在这地底深处,血脉中的联系被激活,心绪中似乎多了一条连线。叶无忧心脏跳动着,他感觉到地底有一缕微弱的血脉力量在吸引召唤着自己。自己血液每一次脉动,心脏每一次跳动,地底那一丝牵着自己的血脉也在随之一同律动。

这一丝血脉虽然微弱无比,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火焰,却又异常顽强,虽只有一丝,却始终在狂风暴雨不肯熄灭,在巨浪滔天之中不肯颠覆,艰难的存活了下来。

原本已经转过半个身子准备原路返回的叶无忧,决定听从自己内心的指引,去往地底,去看一眼那个令自己血液心脏共鸣的人。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读书十年,今日之事,当为之。

一路往下走去,温度越发的低了,脚下的石板开始出现白色半透明的冰晶。

每一步踩下去,寒气顺着脚底直窜上头顶。四肢百骸,血液内脏,穴窍经脉,都要被冻住一般。

眉毛,头发早已经出现白色的结晶,嘴唇也被冻得发青发紫。唯独一双眼睛,目光坚毅。

叶无忧只是一个读了十年书的书生,他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也没有去过太多的地方,也不了解这个世间的险恶。

他没有母亲和父亲的关爱,人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渴望得到什么。地下之人,是第一个给自己亲人那种关切的感觉人,不管如何,自己都要去看上一眼。

在叶无忧的心里,这一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大考高中,得个一官半职,将来若是运气,封个爵位,传给子孙,便是极大的荣耀。等到老了之后,便抛下一切俗事,学那书中大贤,驾车周游天下,著书立传。

这只是一个小人物,他的理想很明确,也很简单,也有些难以实现。说到底,其实是对自己人生的抗争,对命运的不屈。

一个武侯府邸的小杂役,即使有人提供读书的机会,也不见得能够坚持十年如一日,每日都能够读书明理,坚持不懈。

叶无忧还记得第一次记住的一句话,那便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所以他要抗争,要奋斗,要努力,渴望走出去,渴望改变自己的既定的命运轨迹。他在面对武侯府里那些人欺侮压迫的时候,从不灰心,从不气馁,因为他知道自己和他们不一样,自己懂得抗争。他坚信,苦心人,天不负。自己终究会超越他们,无须烦忧。

此刻,自己决不能放弃,地底之人既然说与自己有渊源,且血脉之中的共鸣是无法欺骗自己的,地下这人极有可能是自己至亲之人。

所以,没有任何理由去放弃,必须下去!

叶无忧坚定的继续往下慢慢挪动,此刻寒气入体,浑身发僵,脚下的步子也快挪不开来,每走一步,都要耗费极大的心神,都要忍受难熬的折磨。

每次快要奔溃的时候,潜意识都会本能的驱使身体缓慢的磨蹭一步。

一定要见到那人!这是叶无忧此刻唯一的想法。身处险境,却仍然能为自己心中目标坚持下去,这便是叶无忧的抗争。

幸运的是,每当自己坚持不住的时候,地底那一丝微弱顽强的血脉都会直接在心底散发出一道暖意,驱散着寒气,这也是叶无忧意识仍然保持清醒的原因。

不知道多少次在奔溃的边缘,又被那一丝暖意拉了回来,也不知道挪动了多少步子。叶无忧意识模糊起来,身体也不听使唤,全凭一股本能在往下走去。

仿佛一个轮回那么漫长,又好似烟火绽放那般短暂。

叶无忧感觉到很沉重,仿佛传说中中土第一大山泰岳压在身上,喘不过气来,要被镇死过去。

一股强烈的倦意袭来,眼皮不由的将要合上。叶无忧意识一惊,想要努力睁开双眼,却是怎么都抗争不过这股意念,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好想就这么一闭眼,就好像回到母亲的怀抱,安心的睡去,在也不去理会人世间那些烦心的事。

“魂兮,归来!”

彷如一泓清泉从天而下,顺着经络流经四肢百骸,流进心底。一丝丝,一缕缕的暖意从周身涌入进来,滋养着,保护着叶无忧受损的身体。

这是一个身材堪称巨大的男子,骨架硕大,浑身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质物包裹,可以清晰的看到一节节骨头的形状。散乱的头发遮住了脸颊,火光闪动,面容看不真切。一道铁钩穿透眼前之人锁骨,乌黑发亮,与那人的血肉生长在一起。从肋部延至双腿,一道道铁索寒光闪闪,将眼前之人与地底连接起来。

地底下面有一个巨大青色的罩子,罩子里面却是一团团紫的发青的烈焰,无穷无尽,势若一片火海。道道火焰****着青色罩子,也不知道这罩子是何等材质,那青色火焰****之下,却是纹丝不动,没有丝毫融化的痕迹,只是沿着那罩子开口处顺着铁链烧进那被锁住之人的体内,想象中的化为灰烬并没有发生,只是发出滋滋的声音,一道道烟雾升腾起来。

叶无忧只记得自己意识即将涣散那一刻,一道温热的火焰将自己包裹起来,轻轻的放在一个温暖的地方,好似在母亲的怀中沉睡了一觉。此刻,醒来之后眼前便是此等景象。

饶是以叶无忧书中所见闻的奇闻,或许还要加上大胆的想象,可是眼前这种景象,还是超出了叶无忧的理解能力。

看着这个奇怪的人,叶无忧心中那种共鸣的感觉越发强烈,心里悸动着,忍不住想要亲近过去。

“你是谁?是你带我来这里的吗?”叶无忧想要走上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此刻还处于瘫痪之中,只好打消这个念头,开口关切的问道。

“是.无忧.吗?”声音弱不可闻,时断时续,短短的几个字,这人却是说的十分费力。

说完之后,胸腔起伏,浑身的骨头带动着铁链叮当作响,那火焰更加肆虐,拼命的****着青色罩子,那人闷哼一声。叶无忧却感觉到那人十分痛苦,在拼尽全力抵抗那火焰吞噬。

“.无忧.好像.好像.”

“我是.谁.”

“我是.一个..一个废人。”

“终于可以解脱了。”

“无忧。。你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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