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达从院子里的树上摘了几个红苹果，放在树下石头桌上，又搬了几个小凳摆在石桌的周围，看样子就像开谈心会。两个队干部进了院门。
顺达让他们坐下来，说：“你们两个今天给我提提意见。”“给你提意见？你领导得这样好，谁还有意见？给我提吧！”申纪兰抢着说。
“要提意见先给我提，我的缺点多。”张俊虎多会也是那样谦虚李顺达手持谷穗和诚恳。
李顺达说：“我说的提意见，不是开生活检讨会，提一般的优缺点，不是这个意思。”“咱们西沟大队高产超千斤，主要靠的是玉茭和高粱。
咱们的谷子呢？亩产只有六百斤，而壶关县晋庄大队的谷子，亩产达到了一千斤，这个问题值得我们好好想一想。自古以来，谷子是低产作物，所以我们就没有向谷子要高产的打算。”张俊虎这才领会了李顺达的心思，也认识到必须从严要求来检验自己的工作。
纪兰发言了：“顺达哥说得很对。过去，我想得最多的是多打粮食。产量高，种玉茭；要过江，种高粱，什么产量高，就应该多种什么。
这实际是一种图省事的做法，是一种保守思想！”“我说，晋庄的谷子给我上了一堂课。谷子是战备粮，它营养高又耐储存。从运输到制作都比较方便，这一点，我并不是不知道。我是用传统的保守观点来看它，认为它产量低，因此在夺高产的时候，就不想在它身上费脑筋。年年种上了一点，也只是为了调剂品种。”俊虎说完望着大老李。
“如今是农业学大寨，咱们光学晋庄种谷子，合适吗？”干部们担心了。顺达听了几个人的发言，不住地点着头。他听到这里，禁不住想说几句：“你们说得很好，咱们都要通过谷子问题来革低产思想的命，提高执行毛主席建设山区正确路线的自觉性。”由于经常外出开会，李顺达对这些干部语言听多了，自己如今说起来也挺顺溜。
三个人的思想完全一致，话越说越投机，心越来越明亮。从晋庄的谷子，联系到西沟的谷子，从许许多多先进单位的先进事迹，联系到西沟的实际。
李顺达语意深长地：“纪兰、俊虎啊，西沟学大寨，才开了个头。
今天又要学晋庄，虽然说西沟是个老先进单位，比咱西沟先进的地方多得很，西沟的短处也很多，我们要牢牢记住党的教导：人贵有自知之明，敢于揭自己的短，才能继续革命！”西沟的学习班办得既严肃紧张，又生动活泼。联系西沟大队的工作，发言十分热烈。
李顺达给大家出了个题目说：“大家想想，为什么我们的高粱、玉茭能够亩产达到一千多斤，而谷子却只有六百斤？”老年人皱着眉头认真思考，年轻人却嚷嚷开了：“高粱、玉茭就是高产品种啊！”“谷子就天生的低产？”“我们不学大寨学晋庄，不怕人家说我们反大寨？”有个干部说，他的担心并非多余。可李顺达说：
“不怕，咱们实事求是。”“晋庄谷子能创高产，咱们就不能学？”张俊虎在做启发群众的工作。
自从三人小会以后，张俊虎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他望了望吵吵嚷嚷的年轻人，继续说：“高粱和玉茭不是天生的高产品种，咱们过去种的玉茭，一亩才打二三百斤，这些高产品种是农业科学家培养出来的么。壶关晋庄的谷子亩产达到一千多斤，说明一个重要事实，在一定条件下，低产作物都能变成高产作物。”张明朝用手支撑在桌子面上，这个中学毕业生，他好学习，也好动脑筋。他想：俊虎说得对。壶关晋庄大队的谷子，是低产向高产转化的一个范例。晋庄能办到的事，西沟也应该能办到！想到这里他说话了：
“我们要用辩证唯物主义的观点来看问题，低产和高产不是绝对的，如果没有树立夺高产的思想，高产作物也能变低产，我们应该想尽一切办法把低产变成高产。”秦周则听着他们讲那些道理，认为讲得完全对。他想尽快落实学晋庄，谷子丰产谷子高产的问题，就催促着说：“我看道理挺清楚，不用多说了，咱们赶紧想办法，怎么就能叫谷子高产。”顺达看了看周则，他知道周则现在操心的就是谷子产量能不能上去，最好马上就能上去，如果黄豆、小豆、麦子的产量一下子都能上去，那更好。他还不理解为了夺高产，要做细致的研究工作。顺达针对周则的发言说：“拿知识分子的话来说，这就叫做精神变物质，对不对？明朝，你这个知识分子该多发表意见。”张明朝正在聚精会神地听，没想到老李点他的名，而且称自己为知识分子。老李没有一点贬义，相反的，他重视有文化的年轻干部，但明朝那宽大的脸膛变得通红。
路文全说：“我们办互助组时，一亩玉茭四百来斤。老牛叔说顶塌天了，合作社打一千斤，又说到了尖了，公社化时打到一千七百多斤，没人敢说了。如今有的谷子一亩能打六百斤，早年间才打一百多斤，作务庄稼，全靠人哩，这叫个什么新名词来着？对了，叫个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路文全说得上了劲，那两颗快跌落的门牙不住地颤动着。在老一辈共产党员中，他是最年长的一个。快七十岁的老人，听说晋庄大队谷子亩产超过了千斤，就几次到办公院打听，什么时候开会讨论学习晋庄。又吩咐干部们，不论什么范围的会，都别忘了通知他，他一定要参加。
刚才没开会前，他对顺达说：“说什么也要把晋庄种谷子的经验学到手。若学不到，偷也得偷到。”路文全的话刚说完，马河则早沉不住气了。
可是赵相奇这次出人意料地抢在他前面：“咱们应该虚心向别人学不怕人家会留一手，何必去偷？像西沟人做事吗？哪里有先进经验，咱们就到哪里去学。把别人的长处都学到手，还不能歇着，又有新的先进事儿哩，咱们就得不住气地学，才能不住气地前进。”“该我说了吧？”马河则索性举起了手，可是有几个年轻人都想说一说。
秦周则大嗓门喊起来：“只要认定把低产作物变高产是一场革命，纵使有火焰山挡在道上，咱们也能跨过去！”李顺达看到马河则两次想说都失去了机会，就特意打了个招呼：“老马，现在该你说！”“我不说了，周则把我要说的都说透，我就是说要明明白白学晋庄！不去搞偷偷摸摸的事。”路文全想，我说了个偷经验，是为了让谷子高产，是好事。又不是偷鸡摸狗，把你们吓懵了！不算话。但是老路没与他们辩论，不愿费那口舌。
俊虎长时间没有说话，他认真听着每一个人的发言。他想得很深，把谷子变成高产物，是一项生产技术上的革命，与科学种地分不开。作为一个共产党员，要积极参加这场革命。想到这里，俊虎站起来，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大家说得很多，对我有启发。反正不能靠老经验种地，也不能靠拼命，要有先进的科学技术，咱们得认真学习！”“说得对！如果认为平均亩产超过了千斤，甚至过了长江，就该满足了，那是不够的！”纪兰说。
李顺达对大家说：“今天是咱们党总支举办学习晋庄的会，咱们从谷子问题上开始但不是就谷子论谷子。俊虎说得对，是一场生产技术革命，要学科学，向农业专家多求教，让知识分子多发挥作用，咱们要抓紧抓好这件事！”西沟大队正在紧张学习晋庄的时候，毛主席发出了新的指示：
“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这指示只有九个字，也好记，可是李顺达不甚了然，不了解“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意义。他问在学校读书的女儿秋娥、福娥：
“小秋、小三，毛主席发了新指示，‘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是甚意思？”两个女儿面面相觑，三女儿福娥抢着说：“山沟里的地老鼠会挖洞，挖得可深呢，那洞里藏着可多粮食，玉茭、高粱、谷子、豆豆全有，我亲眼看见过！”秋娥不以为然，毛主席他老人家不会是说地老鼠挖洞积粮吧？
李顺达见家里两个念书的女儿也不清楚就有些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