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二跟着进了庙里,就看见小玲领着个人影从庙后跑了出来。
没啥预兆的,这个被小玲叫做琪姐姐的、眉目清秀的女孩儿一看见真是刘小二回来了,顿时满眼盈住了泪水,然后“哇”的一声就放声哭了出来。
“我,我还以为……以为你们再也回不来了……呜呜……”
刘小二正冲她傻呵呵地笑着,这一下子可就懵了。
“别……小琪你可别哭哇……你看看,我这不好着呢吗?……”刘小二有些手无足措,差点就把拐杖给扔了去凑上前,好好安慰一下泪汪汪的小妹。
小琪大名叫赵若琪,本来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儿,但是由于种种天灾人祸之后,刘小二也算是“捡到”了这个苦命的娃儿。
小琪今年刚刚十三岁,正该是小荷微露、含苞初放的年华,不过作为生活在这一帮糙小鬼之中唯一的女娃,她自然而然就早早地成长为了一名合格的管家婆。
放眼一看,外观不怎么明朗的阎王庙本该内里也是乱糟糟的。如果只有这一帮糙汉子们,指不定会把庙里折腾的如何乌烟瘴气,估计只有睡觉的地方会干净些——当然也有可能连睡觉的地方他们也不在乎是不是灰尘满地。
但是在赵若琪的监督和指挥之下,所有的男娃们都得没事去河边洗洗澡,洗洗衣服。尽管每个人都没有什么得体完整的衣物,但是在小琪的影响下,所有乞儿好歹没有因为太脏在街上惹路人嫌弃过。然后庙里在小琪的操持下,杂物和各种收获品各自井井有条地摆放开来,各人也负责各人区域的卫生打扫。
然后这庙里看起来就不再像是乞儿们的聚集场所,事实上,这里充斥有着某种,叫做“家”的气息。
而小琪最怕看到的就是这帮熊孩子们出门在外受欺负,回来之后哪怕只有一些轻微的擦伤瘀伤,她都会心疼很久——这个才十多岁的孩子在生活和环境的逼迫下,过早的表现出了可能对于她的年龄来说,显得太过成熟的母性。
但是有一个人,小琪从来没有太揪心过。
那就是刘小二。
在赵若琪那小小的世界里,刘小二就是顶着天的顶梁柱。
那天小琪躲在路边阴暗的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满脑子都是血和刀光,还掺杂着些许不明所以的妖火闪亮,似乎马上所有人世间最可怕的东西都绞蹂杂错在一起,将要把她吞噬进去。
然后一只手伸进了她的世界里。
刘小二从她面前的夹缝里挤了进来,事实上小琪躲着的那个角落确实很难挤进去,幸亏刘小二又是很多天没吃过饱饭,才堪堪塞进了这个缝隙里。
“……我看你在这里躲了两天还没出来,就怕你别闷死在这里面了……”刘小二满面笑容,没心没肺地如是说道。
赵若琪没有抬头,还是趴在自己双腿蜷曲而成的膝盖上自顾自地啜泣。
“……你怎么还在哭哇……对啦,你饿不饿?我这里刚讨到半块馒头……”
或许是因为太饿了,忍受不住食物的诱惑;又或许是因为经不住刘小二那说的好听些叫做锲而不舍的对话,难听些就是死皮赖脸的纠缠之后,赵若琪抬起满是泪痕和灰尘的小脸,然后看见了一片阳光。
从那以后,赵若琪就跟着刘小二开始满世界的跑,直到由于慢慢汇聚起来的人数变得实在太多,不得不找到阎王庙这个地方落脚生根。
一路走来,虽然刘小二身高和体型成长的速度实在不敢恭维,但是小琪永远觉着,只要这个肩膀扛得住,这个世界就不会塌。
不过刘小二在叼狗尾巴草发呆的时候,时常是这样想的:小琪真适合做个童养媳,出落的越来越水灵了,要不是自己和梦里的某个姑娘有过约定,肯定得趁早和小琪灌输灌输正确的人生思想……
也不知道满心把刘小二当作自己最信任的人的小琪姑娘听到这样的想法会作何感想。但是当昨晚上小玲他们来庙里避难的时候,赵若琪在听到刘小二决定独自面对一群恶棍的消息那一瞬间,真的感觉天快塌了。
所以现在一见到刘小二回来了,这跌宕起伏的心情感受,委实让这个内心说不上多么强悍的小姑娘,一瞬间就崩溃了紧绷了整整一夜的精神,把所有的委屈和担心全部化为泪水,抹在了刘小二胸前的破衣裳上。
刘小二单手搂着哭个不停的小琪,轻轻拍着她的背,然后又揉了揉她的脑袋:
“别哭啦……乖啊……哭花了脸的小花猫……”
小玲一看琪姐姐一哭就和小二哥抱抱了,立刻瘪起了嘴巴,然后酝酿了一下情感,张嘴也“嚎啕大哭”了起来。
刘小二哭笑不得的看着小玲只出声没眼泪的哭闹,还发现这丫头还偷偷睁开眼看自己的反应,更是咧开嘴巴笑了起来。小琪也发现了这一幕,一只手抹着眼泪,另一只手也忍不住捂住了嘴巴乐起来了。
小玲一看自己显然是被识破了,变脸也是飞快,立刻收起来哭腔,然后一脸坚毅的再度冲进小二哥的怀抱,挤在两人中间,蒙在里面不肯出来。
这时候孙家婶婶也被这一连串的声响惊动了,从后面出来,看见刘小二又是一阵嘘寒问暖。
看着刘小二的腿脚好像是受了不轻的伤,几人这时候才想起来把刘小二送进佛像后面唯一的一张床上,让他躺下来休息一下。
床是庙里这一帮小乞儿们,攒了许久的材料,慢慢拼凑起来的一张百家床。虽说看起来非常不美观,但是还算结实,上面又铺了很多棉絮,是这庙里最舒服的一块地儿。
平时这张床上睡着的都是赵若琪。她当然也想和其他乞儿们一起打地铺,但这帮假装成老爷儿们的男子汉们连忙解释自己都是何其结实皮厚,而小琪又是唯一的姑娘家,身娇体嫩的,肯定要让她睡在最舒服的地方。实在拗不过这些人,而且床总不能就这么空着,小琪也就接受了大家的好意。
这回刘小二受了伤,也就理所当然的享受了一下平时可不能随便体会的这待遇。本来不觉得有多累多痛,身子一趟下来,一阵倦意就冲涌而来,顿时把刘小二就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