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水边军与韩昭池
星夜时分。
由浔城至京都的官道上，先前韩昭池派遣前往京都的那名近卫兵正在飞速奔驰。胯下这匹骏马经过长达数个时辰的飞奔早已经累得喘开了粗气，而马背上之人仍然不够满意，手中的鞭子不断落在马身上，清脆的鞭打声响彻在空旷宁静的旷野里，心中的京都近在咫尺，脚下的路途却遥隔千里。
官道旁茂密的树林里不时惊起鸟群，一群乌鸦冲出树林上方，也不知道有多少只，反正就似在树林上方突然覆盖了一层黑布一般，遮住了月色。看上去十分诡异。
这名士兵起初看着这幅画面，也是一惊，但心中牵挂着后方的将士们，遥盼着尽快赶到京都，也不再过分在意。
但，林中忽地爆发出一阵怪异的声音，像是一头狂暴的野兽，又或是像一只垂死嘶鸣的巨象，但是可以很清晰地听出，那实际上是人的声音。怪声和鸦群一同快速向这一单骑掠过去，它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这名早已不知疲倦的士兵。
士兵震愕，军人本能的警觉让他意识到这就是正在准备袭向他的危险，于是他回头。鸦群随着他回头的动作，猛的加快了速度，空中那团黑影瞬间变成一道黑线，直直地向他的脸俯冲了过去，军人眨眼，然后被鸦群覆盖了整个人和马。
鸦群袭人，袭击了这名士兵。一阵难听的乌鸦叫声渐淡，鸦群缓缓散开去，只留下了这一人一马的白骨在地上，骇人的是，它们的骨架依然完整，人依然端坐在马身上，好像他们只是来自冥界的白骨骑兵。
树林里再次响起先前的怪声，伴随着一声马的嘶鸣，一人一骑冲了出来，看上去，人就是那名士兵，马就是那匹疲惫不堪的战马。鸦群重新回到树林里，这一人一马快速从两具白骨旁边掠过，看也没有看一眼，直直地朝着京都方向飞奔而去，扬起一阵烟尘，清冽的月光变得朦朦胧胧。
烟尘散去，白骨成灰。
……
浔城内韩昭池住处。
水边军鏖战的时候他一直靠着不完整的感知注视着这场战斗。他看到了水边军先前陷入困境，看到了白须几人的行事，看到了水边军的破镜通圣，看到了那三名让他这些日子苦不堪言的敌人的死。
他很满意，也很不安。满意于水边军彻底解决了这跟随他十余日的危机，满意于他这只部队可以继续保留下去，甚至小人一般满意于他逃脱了一死；他不安于水边军在这场战斗里展示出的早已非当年可以比拟的超凡实力，不安于水边军居然可以就此跨过那道门槛，不安于白须五人没有按照他的吩咐行事是到底有何打算。
感知与思维承受了过大压力，这让他伤势仿佛又重了几分，只能收回感知安静下来调息。
不一会儿，白须五人带着水氏夫子二人回到了浔城，径直来到了韩昭池的住处，途中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谁敢阻拦他们？
韩昭池看着眼前的仿佛年轻了十余岁的水边军，无精打采的水仲云，还有一致一脸严肃的白须五人，有些激动，发自本意的激动。
“我问过你，还远么？”韩昭池意味深长地说。
“其实不远，十年前就不远了，那时我已经看到了门槛，但就是一心急着跨过去，才发生了后面的意外。我平静地思考了十年，等待着那个契机，今天正好……”水边军边说着边走过去挨着他坐在了床沿，所有动作都是那么自然，让韩昭池觉得那么的熟悉。
白须五人互相对视一眼。为首的老者清了清嗓，开口道：“韩将军，如今危机解除，我等也该走了。”
韩昭池与他目光对视。
老者接着说：“水先生时隔十年，再现人间，实力更是今非昔比，着实是可喜的事情，我大唐又添一笔巨大的财富。韩将军意外重新寻回自己的心腹，恭喜韩将军，看来镇北军重振，失地收复也指日可待。圣上有先见之明，提前派我五人来接应韩将军，虽然没有做什么实际的东西，结果却也还令人满意。我五人即刻便上路回京，向圣上禀明韩将军现状。”
韩昭池笑了笑，嘴角还沾着血渍的胡须轻扬，道：“鹿尺先生的到来，着实也让我心境轻松了不少。多谢几位先生。”但，他心里对这几人先前的旁观无任何作为，看得很清楚，心中很是鄙夷。
白须五人仍旧一脸严肃，拱手点了点头，出门离去。
水中云今天可受了大刺激，自己都瞧不起的那个猥琐大汉老爹，居然是镇北大将军韩昭池的老友，而且实力境界如此强大，他顿时觉得自己好像也变得厉害了起来，飘飘不知所以然。心里既激动又气愤。
“水老头，老东西！骗了我这么多年。”他走过去贴着水边军的脸说道，忽地好像又想起来了什么，转怒为笑，笑的很不自然，或者说很猥琐，“这么说起来，你教了我八年，那我不是也很牛逼？”
韩、水二人同时笑了起来，韩昭池说：“你这个水老头，可不是平常人呐……当年他本是个山村的教书先生，偶有一次我受了重伤，圣上让我去那处山水画意之处静养，我时常去听这位年轻小生给那些孩子授课，却总觉得他吐字非凡，虽人处远世，却见识广博。便隐藏身份和他结识，没想到，他竟然一开始直接看出来我非常人，更是直接猜到我至少是军部的将领……“
“我也毫不避讳，就对他说明了我的身份。没想到他不但没有任何其他感受，反而与我更加亲近。他比我小了近二十岁，我待他像自己的弟弟一般。回京复任的时候，我便请求他跟随我。在军队里，他的卓越军事才能尽显，而且展示出强大的学习能力。于是我开始教他修行之道，没想到，只用了不到十年时间，就有了接近我的水平，真是捡了个宝啊……”
韩昭池回忆这些的时候，脸上满是怀念神色，眼睛更是逐渐湿润，紧紧地握住了这位久别重逢的“亲弟弟”。
水中云越听越来劲，猥琐的水老头顿时在他心目中变成了神圣伟大的大人物，马上又要继续追问。
水边军见状，立刻止住，道：“行了，别再问了。以后有机会我再给你讲那过去的故事。韩将军伤势这么重，我们还是先行离开，别打扰了韩将军养伤。”
小水白了老水一眼，二人向韩昭池躬身行了一礼，便一道出了门去。
“你原来这么牛逼啊？”
“你们说的修行之道到底是什么？”
“那三个贼人是霸道镜？那你是什么镜？牛逼镜？”
“那你教我的那些是不是修行？”
“你说话啊？你十年就有韩将军的水平，那我这么厉害，肯定水平也很高了吧！？”
“喂……”
小水就这样一直喋喋不休，疑问不断地跟着老水走了出去，韩昭池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嘴角轻微地抖动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眼睛一亮，冲着外面大喊了一声：“边军，跟我回京罢！”
水边军没有应声，韩昭池只是隐约看见他在黑夜里点了点头。
韩昭池很满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