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水老头的水准
官道上。
韩昭池身受重伤，从前线退回来多日，仍然只恢复到勉强能坐起来而已。作为帝国第一大将，其身体强度绝对是当世最强之一，多日的恢复也仅仅到这个地步，可见其受伤的程度之重。
此时韩昭池正盘腿坐在大撵内，不停地运气调神，以求尽量多恢复一点，因为他知道，后面不远处，危险人物已经追赶了多日。
军队后方一匹战马正以极快的速度赶超着后方的车马，马上却不见人，只绑着一副长卷轴。探马向前飞奔，直接来到韩昭池大撵旁，嘶鸣一声。韩昭池的一名近卫兵小跑了过去，却只见一匹马，马上之人早已不见，这名近卫兵心中一痛，顿时湿了眼眶，取下马背上被鲜血染红的卷轴，跳上大撵，开始给韩昭池颂读。
“韩将军启，吾探敌三日，以为隐藏的手段已到极致，却仍被发现。部队后方有三名男子，非草原蛮子，中原人着装，据我估计，这三人实力均在霸道镜上阶，战斗力非常人。前些日子我军先锋部队主将十二人均被他三人所杀，将军此时状况绝非对手，需加紧行军速度退回，莫不敢留待片刻。将军保重，吾弟帆莫念……”
卷轴记述至此。近卫兵颂读完毕，早已声泪俱下，哭成了泪人：“霸道镜……将军！我哥他……”
韩昭池缓缓睁开双眼，眼球里充斥着血丝，看起来目光十分暗淡，重重叹了口气，道：“哭什么！他是个精忠之士!为国献身是值得骄傲的事！目前我伤势过重，一时难以恢复尽全，敌人追击迅猛，我虽人在撵中，却清晰地感觉到后方部队正在被暗暗抹杀，实在棘手。如今之计，你赶快快马回京，禀报圣上，请求暗阁派人来援，否则，我镇北军可就落难了！”
近卫抬头止了泪水，抬头看了韩将军一眼，拱手领命，乘快马而去。
韩将军目光更显黯淡，长叹一口气，道：“霸道镜上阶！暗阁！哼！没想到我韩昭池居然到了暗阁来救的地步。可笑啊！！！”
说完他竟大笑了起来，撵前众近卫士兵心中忧郁之际，闻见这笑声不免出了一身冷汗。
…………
镇北军残军不足万人，士气低落，行军队伍散漫，所有普通士兵都不知道后方还有三个实力惊人的敌人，知道此事的只有韩昭池以及其近卫部队数十人。
但，部队后方的士兵却在一点点被抹杀，所有人都浑然不知，行军近十日，原本近万人的部队，如今只剩下了不足八千。却只有三名敌人，十日抹杀近两千人而不漏一点痕迹，手段实在厉害。
此刻，水氏父子二人正向着镇北军而去，远远地便看见了韩昭池的大撵，二人立刻朝着撵奔去，速度之快，竟是扬起一米高的尘土。
韩昭池早已感受到正飞速靠近的这两股气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但他冥冥中相信，那不是敌人。但那两股气息的速度之快，着实让他吃惊，因为前一秒在他神识感知里这二人还在进好几里外，此时已经在他的大撵内，准确的说，就站在他面前。几乎脸贴脸。
“很快啊！超乎想象的快！”
“还行吧，老胳膊老腿儿的，还带上一个嫩小子，是慢了点儿！”
“你还是这么会嘲讽人。”
“我已经收敛很多了，不过说的是实话。”
韩昭池已经知道来人是谁，就当他的气息停在他的面前，这道熟悉的气息，他已经认了出来。
他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张比自己年轻近二十岁的脸庞，这个依旧高大伟岸，只是衣着破烂的男人，差点喜极而泣：“长军，十年不见了，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还让你看见我这个窘迫的样子，哈哈哈哈！”
前面的众士兵听见将军突然再次大笑起来，既吃惊又好奇，却没一个人敢回头去看，只得自顾自得冒冷汗，这足可见韩昭池治军之严。
“我也以为我那次死定了，我自己都放弃了求生的念头，可上苍就是这样，老天爷不让我死，那我就自然地没死掉。”水边军面带不屑，说道，“我看你现在的样子，也和我当年差不多嘛！”
水中云在一旁早已吃惊得不行，没想到自己这个死老头子老爹居然和韩昭池是旧相识。他刚想张口问问，却被韩昭池那看似温和实则冷厉的目光止住。
“这就是那个小孩儿？”
“是的。”
“你还真的带在了身边，还养到了这么大。”
“这着实不容易。”
“哎……你就不听我的话，从来不听，否则你也不会出意外。真是……”
“我的选择，我从来没后悔过。”
“哎……”
韩昭池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盯着水中云的脸，强大的气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随着这一声叹息，冷厉的威势骤然消失。水中云震惊又害怕，更多的是极大的不爽，再也忍不住，说道：“韩大将军是以为你靠这眼神就能杀了我么？但我估计你现在这样子也杀不了我，就只会吓吓我？！”
水边军一看他还这德行，一拳打在他天灵盖上，说道：“没大没小，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情况！”
韩昭池彻底放松了些，一是他确定这位旧友并无恶意，二是他清楚水边军的出现，使他彻底从危险中解脱了出来，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太了解水边军这位他曾经最忠诚的老部下。
水边军突然严肃了起来，问道：“你提前了两天到这里。”
“我对你就说实话吧，我伤的太重，几个月内恐怕都恢复不过来，但是后面偏偏还有紧紧追赶的敌人，我身边的一堆实力很强的将领都被他们悄悄地抹杀了。他们已经追踪了我十日，看来是不肯放过这个杀死我的机会。”
“多少人？什么水准？”
“据我的探子说，三名中原男子，霸道镜上阶！”
“那难怪了。可我堂堂镇北军，帝国的精锐部队，为何会败得这么惨？还有你又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这天底下能伤你到这种地步的，能有几个人？”
“六方蝉！”
水边军顿时震惊无比，六方蝉，当世大陆上八名传说人物之一。这八个人其中任何一个人都足以以一敌万，实力举世无双。这意味着，六方蝉加入了蛮子一方，唐帝国花了那么大代价都没能拉拢他，蛮人又是怎么做到的？无数个疑问在水边军脑海里萦绕，他觉得这次不光是镇北军以及北疆遇到了麻烦，整个唐帝国是真的面对一次大危机了。
韩昭池也深陷迷惘之中，他再次抬头打量这位旧友以及水中云，忽然笑了起来，兴奋的说道：“边军，你又还远么？”
水边军轻轻笑了笑，道：“远着呢！实际上我也不清楚。”
“那这小子呢？我竟然看不穿他！”
“他？我教了他八年，我也看不穿他有几斤几两，总之不会太差吧！”
水中云顿时心里不爽起来，不会太差？什么叫不会太差？他一直觉得自己比老水还要强大，越想越怒火中烧：“行了！六方蝉什么东西，让他来陪我玩玩？我虐不死他！”
刚说话，水边军又是一拳到头顶，疼得他蹲到一边去直揉着。
“你这样子……还行么?”水边军问道。
韩昭池当然知道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心里不免高兴起来，道：“我没问题，虽然年龄大了，可这几十年的修为不是没用。你放心去吧！我镇北军就靠你了！”
水边军皱着眉点了点头，向小水嘱咐了一番，让他照看好韩将军，自己一个人上路朝部队后方赶了去。
水中云知道老水干什么去了，但仔细想着方才他们谈及敌人时的紧张样子，也知道了敌人有多强大，一想起老水平时那半罐子水的样子，怎么也无法相信他能有多强，不免担心起来。
韩昭池哪里看不出来，问道：“担心么？”
水仲云点头。
“那就去吧，我说过我还行！”
水中云毕竟才十五岁，尚且是个未成熟的孩子，抬头看了韩昭池一眼，道了一声谢，起身向着水边军离开的方向跟去。
……
天色渐晚，整个大军已经进了浔城，水边军仍然向着后方而去，水中云远远地跟着，却一直跟不上，心里开始有了一点振动：老水到底有多强？
此时浔城韩昭池住处来了五个人，为首的是一名老者，看上去年岁很大，发须都是白色，手里握着一根看起来用普通青竹做成的手杖。老者与韩昭池交流了片刻，便带着其余四人朝着水氏父子二人的方向赶去。韩昭池却是又增添了几分信心，甚至可以说胜券在握，但也仅仅是对摆脱这次被追杀的危机而言。
水边军行了数十里，终于感知到了三道较为强大的气息。那一定就是那三个霸道上阶的敌人。于是，他不再前行，就在原地等候三人前来。
他能感知到那三人，那自然对方也能感知到他，这三名急速追赶韩昭池军的高手的感知里忽然出现了一道异常强大的气息，甚至快接近他们的师傅六方蝉的水准。心里不免诧异：难道是韩昭池？他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了啊？这不可能。”
双方渐进，终于会面。
没有一句言语，不容片刻停留。水边军直接动手。
以一敌三，而且是三名不弱的对手，水边军自然毫无保留，瞬间将气息提升至巅峰，惊人的力量从体内喷薄而出，短短数秒之内向着三个敌人面门各轰下好几十拳。
一瞬之间这三人纷纷受了不小的伤，但战斗力并没受太大影响，也纷纷提升气息，使出各自最强的应对方式。
场间杀招交锋，气息交汇，两边不远处的树木全都被连根拔起吹向远方，地上的野草全部被震成灰烬。
水边军强悍的双拳硬对三人的攻击，最强力量的博弈，谁先泄气，谁就必死无疑。对抗一直持续着，仿佛时间都凝滞了，两边都想快速杀死对方，同时提升力量向前输送，空气中直接爆炸开来，四人全部被炸开，纷纷受了重伤，一时间全都难以起身，只能躺在地上。
这三人震惊于对面这名穿着全是猪血与油渍的麻布长衫的男子所展示出来的超强实力，居然可以以一人对抗他们三个，还两败俱伤，不免难以接受。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首的一名受伤稍轻的人发问。
“恐怕……你们还没资格知道，你们的师傅六方蝉才有资格来问我是谁。”方才交手中水边军从这三人的攻击方式中知道了这是六方蝉的招式，大概知道这三人应该是六方蝉的徒弟。
这三人又是一惊，他们惊觉自己刚才为了杀这个男人竟然用了师傅嘱咐不准用的方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顿时对水边军杀心更浓了。
但此时四人都躺在地上不能起身，只能抓紧时间运气调神，以求快速恢复。
此时水中云已经赶到，正藏在一棵大树上。即便看见水边军重伤也没出手，他还想看看这个教了自己八年的爹，看起来半灌水的爹有多强。他没注意到，后面有五名年纪很大的老者就藏在身后的树上，收敛着他们的气息，以便不被发现。
水边军率先站了起来，实力仍然占据了很大的优势。
但看着这三名男子仍然躺在地上，分散在自己前方，左边，右边，他忽然有所警觉。但，担心的还是发生了。他忽然觉得自己浑身失去了对力量和气息的控制能力，而且体内的气息正在快速向外流逝。
这三名男子突然跳了起来，猖狂地笑了起来：“无论你是谁，不管你有多强，你落入了我们的符阵里，你的能力我们就要了！哈哈哈哈……”
水边军真正地感受到了大麻烦，但好像他自己真的无能为力，难道真的就这样死在这里了？
水中云突然发觉了不对劲，起身准备进场救水边军。白发老者突然动身，快速赶到他身后，右手食指轻点他的腰间，他顿时觉得浑身乏力，连话都说不出。干脆地倒在了地上，目光仍然盯着水边军那处，心里急的像火烧一般。
白须老者伸出青竹杖，在空中随意画了几笔，便又回到先前隐藏的树枝上。
看似随意的几笔，却清晰地出现在了水边军的感知里，那是五个字：你能怎么办？
水边军其实早已意识到白须一行人以及水中云的到来，作为暗阁长官，白须却不出手帮助自己，反而暗中嘲讽，这分明是在报当年的仇，想到此处，心中不免失望不已。
但是，他真的能怎么办？他自己反复问着自己：我能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这三名男子就这样站在外圈等待，调息。等待着这个强大的男人力量慢慢进入自己体内，等待着自己利用这份力量再进一个层次，说不定可以进入当境巅峰阶层呢，不免兴奋不已。
水边军原地蹲坐下，进入自己的感知境里，完全放空外体，向自己的感知发问：我到底该怎么办?
感知大海深处，忽然有一头异兽翻滚而出，踏实前行，发力向天空跳跃，它不停地反复着这个动作，不停地跳想天空。水边军就这样在感知大海里看着这幅画面，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的精神终于回到了外体，他感到很满意，因为他找到了方法，真正的方法。
他开始尽全力释放自己的气息，并把自己的感知附着在每一缕气息上，随着气息向符阵的流动感知着这符阵本身的强大气息，气息终于放空，此刻他的身躯近乎澄澈通透，散发着奇异的光芒，双臂伸展开，有若神明。
三名男子见状纷纷吃惊异常，他们不知道水边军到底要干什么，只是感受到他体内的气息已经全部排出来，于是他们触摸符阵，快速吸收着一缕缕强大的气息。
水边军的每一缕气息进入他们体内，便逐渐与他们自身的气息融合，成为一体。终于，符阵里属于水边军的所有气息都被三人分食干净，他们的能力都大幅提升，三人一起狂笑起来。
水边军稳稳地站在原地，仍然伸展着双臂，身上的衣衫已经全部碎裂，裸露出肌肉强健的身躯，看似狼狈，但那奇异的光芒仍然包裹着他的全身。
他笑了，他大声地笑了出来。
“喂，你疯了吗？”
“我是疯了，我疯到想到了这个办法，你觉得你们还能活多长时间？哈！”
一声清啸，他浑身的肌肉开始抽搐，浑身血管全部暴起，他附着在气息上的感知开始响应，纷纷开始颤动，在这三名刚进入霸道境巅峰的男子的感知大海里掀起狂澜，然后，所有吸收而来的气息，带着他们自己原本的气息全部离开他们的身体，注入水边军的身躯。水边军与这三人之间连起了三条紫色的光道，那是力量气息的通道，水边军不但收回了自己所有的感知气息，还将这三人的一并夺取。
他的感知大海开始翻腾，先前那只异兽再次奔跳出来，这次它看上去更加强大，更有力量，直接一跃升上天空，进入云际。于是，水边军也开始散发出更奇异，更耀眼的光芒，然后开始燃烧，天空变色，掩盖了落霞，大地颤动，周遭很大一块地方都变成了焦土，水中云，白须老者五人全暴露了出来。然后光芒开始收缩，全部收缩进水边军的身体里。
白须老者轻抚长须，尚且镇静，道：“破镜通圣？这倒有点出乎意料了！”
其余四位老者竟都震惊得张大了嘴。
水中云躺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被刚才的气流把身上的衣服都快烧尽，更是被光芒刺得泪流满满，却仍然不知道水老头到底怎么了，只是感觉，他应该赢了。
这三个男人早已经被吓个半死，全部力量与气息被掠夺一空，成为了一个废人，直接瘫坐在地上。
“多谢你们了啊？我困在原地已经十余年，今日遇到了你们，终于让我突破了门槛。说起来你们倒是我的贵人了。”
身为六方蝉的弟子，战败事小，哪里受得了如此侮辱，三人一起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其中两人直接咬舌自尽，最后一人仍然不甘，冷笑一声：“邪门歪道的手法！我师父不会放过你的！”说完也自尽而死。
水边军这才松了口气，虽然他一步破镜通圣成功，但身体却仍然没有到那个强度，此时的他实际上一点战斗力都没有，一放松，直接瘫坐了下去。
五名白须老者提着水中云走了过去，水中云看着老水此时那仿佛年轻了十岁的模样，顿时热泪盈眶，他终于知道水老头其实很强，不免热泪盈眶，有委屈也有羞愧。
抹干净眼泪，他盯着水边军的眼睛，疑问又生，问道：“水老头，你到底有多强啊？”
五名白须老者抚须大笑了起来
……
北方柔竭军营内。
六方蝉通过神识感知看着这幅画面，恨得咬紧了牙。
“水边军你欺人太甚！那么，你们都给我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