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我似乎看见了一片皎洁月光!”
“这便是映月台月圆之时的奇景吗。竟然有月光围绕他二人舞动!”
“那不是映月台奇景,映月台奇景只有双月,从没有……是谢安!那舞动的月光是谢安造成的!”
“人力怎能搅动月光?!”
江湖中人议论纷纷,似乎有奇异的变化出现在谢安身上。
“好美的月舞啊,师兄怎么了?”沈灵看着眼前奇景问道。惊骇的表情在脸上收敛,沈青严肃道:“他悟了。半步先天,此番过后,踏入先天之境指日可待!”
“真的吗?太好了。”沈灵心底高兴,又暗自嘀咕这个师兄真是可恶,明明都这么厉害了在鸿山上最后那一场比斗中还要故意输给自己,不然第一也不会让恨月那个小鬼夺取。
“悟月华而入先天,古往今来,胆敢这样做的人也没几个啊。”沈青凝眉。沈灵心中一紧,不由得问道:“为什么这么说?悟月华又怎么了?爹不是说天地万物皆有道吗?”
“天地万物皆有道,但道亦有别,小道可期,大道难寻!日月乃是大道,最是难成,几遍有所领悟,但想悟道,可能性却几乎为零。自古而今,不是没有人去领悟大道,但成功者却寥寥无几……”
另一边,李秋白目光转向苏婉,面上有思索之色,音指大道,月华之道,即便遍是李秋白自己当年亦没有想过要领悟此道,前人不乏自负天资高者,多悟道失败而止步先天门槛,究其原因,想要成大道太难。现在苏婉却以琴音将谢安往月华之道上引,这是一条大道,亦是一条死路!而且如此可指大道的绝世琴曲怎么会出现在青楼女子手中,如果说‘凰泣’这等名琴的出现尚不能引起李秋白注意,但这琴曲奏响之时,李秋白便无论如何也无法小觑这个三百年来的第一美人,在她的背后究竟还有谁?李秋白心念急转之间想到了很远。
对于谢安此刻变化感受最深的便是盲僧李青无疑了,在他的四面八方,仿佛都被月华笼罩了,他竟然生出一种无处可逃的感觉,当一个人站在明月之下时,他是反抗,还是逃避?
无处可逃!
谢安脸上有淡淡笑容,迎着月光舞刀,那是一种仿佛操纵大自然的感觉,刀光如月,连绵无尽劈在金色佛陀身上,李青只觉得浑身都快散架了,便是修炼有易筋经这等功法亦无法抵挡住谢安的攻势。
这便是先天,初步悟道便使得方才一边倒的局势瞬间逆转。
红袍翻飞,长刀乱舞!谢安发挥越发得心应手。激斗中,一缕鲜血溢出了李青的唇边,紧接着他开始大口咳血,竟是被震伤了肺腑!僧袍已被血浸透!他凄惨而笑,本以为胜局已定,河洛图到手,却没想到谢安却能在绝境当中悟道,反而逆转了局势。
“我这一生苦苦追求武道巅峰,为此不惜反叛少林,沦为杀手,视人命如草芥……”李青面色癫狂。
“血杀二十载,孑然一身行。忍受千夫所指,却由于资质平庸始终无法踏入先天。直到缺一道人死去,河洛图重现江湖,天下第一奇功是我唯一的期望。为了夺得此图,我不惜受人指使屠杀矮人一族……”
眼泪涌出莫啼的眼眶,她紧紧抓住了斐辞的手,指甲几乎陷入了他的肉中。
“而现在更是在天下人前与你挑战,你说你一个小辈,你凭什么?!就因为你是缺一的弟子,所以天下第一心法是你的,天下第一奇功是你的,就连天下第一美人也是你的……”
谢安默然,有一缕清风略过耳际,这些真是他所拥有的吗?李青面色愤然:“这就是命,我恨这不公的命运!”
“这不是命,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谢安忽然道:“你本为少林下一任方丈,本应受人景仰,你却叛出少林,辜负了觉远方丈的栽培与期望。古有先人以平庸之资练就神功盖世,守得天下太平。你为什么不可以?急功近利,南辕北辙。你将所有期望寄托在河洛图上,却不知我师父为奇功所累。你为此杀人,又怨得了谁?”
“阿弥陀佛,李青,你若是悔过,老衲原渡你回头,从此潜心修佛,不问世事。”觉远方丈在远处朗声道。
“回头?我为什么要回头?我还回得了头吗!?”李青擦去面上血污,面向谢安:“你是在以胜利者的姿态向我说教吗?告诉你,我不会输,绝不会输!”
李秋白闻言闭上了眼,降落在柳逸的身侧:“此次比试,是李青输了,不过谢安却非死不可。”
琴声忽顿,仿佛谁的心也紧了一紧。
柳逸眸光扫过苏婉,停留在李秋白面上:“诛仙?”
李秋白摇头:“或许你还不知道,谢安在蜀道上与我儿比斗之时便已经遭遇过诛仙,并且全身而退。虽是我那逆子不争气,但单凭诛仙一剑,或许并不足以置他于死地。”
柳逸脸上爬上骇然之色,他怎么也没想到,仅仅为了对付一个尚未到达先天境界的小辈,李秋白会将诛仙四剑齐出。
“所以为了万无一失,我将剑阵暂借李青,替我除掉谢安!”
天色突变!原本明朗的夜空忽然被乌云笼罩,月隐没其后,映月台中的异象随之平息,一股压抑弥漫,所有人都屏息。
天空墨染一般深邃,四下寂寂,一缕若有若无的月白光华缠绕着谢安,他举目看向黑暗中的盲僧,在他的身前,涤荡出一圈圈的涟漪,涟漪中心不住地向外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这似曾相识的画面让谢安心中一动!
黑暗中,忽然跃出了一道光芒,那是如从鲜血当中洗濯而出的长剑,紧接着,又有三道血芒跃然入目,四柄血色长剑悬空,宛如地狱间爬行的毒蛇,血腥味弥漫。
“那是,诛仙剑阵?!”
“天呐,即便相距百丈,我也感到窒息,谢安就在场中应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剑阵不是通天道人所有吗?怎么会落在了盲僧手里?”
“你还不明白吗?为了保证此次比武胜利,通天道人已将诛仙剑阵暂寄在李青身上。”
“可是这样岂非有违江湖道义?诛仙剑阵乃是通天道人绝学,动用诛仙剑阵与通天道人亲自出手有什么区别?”
“还是有区别的,剑阵虽然厉害,但也看操纵者功力,谢安手中所掌奈何刀亦是威道圣器,真要发挥出全部实力未必便比诛仙剑差了。只可惜……诛仙剑阵有四剑,谢安多半危矣。江湖道义……江湖道义与河洛神功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更何况通天教主与谢安之间的恩怨,即便是背上些不义之名也不算什么。”
诛仙剑阵一出,众人议论纷纷,沈灵虽然在远处,亦感受到了剑阵上传来的恐怖血腥味,不由得担忧了起来:“爹,诛仙剑阵很厉害吗?”
何止是厉害那么简单?沈青面色凝重,他以杀入道,对这种血腥气味感受颇深。
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诛仙剑阵上,没有人注意到,湖水中,易坠落的地方冒起了些细小的气泡。
谢安心中苦涩,一个月前还只是面对一柄诛仙剑,现如今,却要面对整个剑阵了。
血光荡漾,一柄长剑如毒蛇刺来,谢安挥刀抵抗,刀如碧水,却缭绕着月光,两兵相交,清越剑吟声激荡开来,连那一直不曾停息的琴声也为之压下。
刚刚挡开一柄长剑,后面紧接着又是道道血色袭来,不容谢安喘息,他揉身而上,眼眸如电,向着利剑迎去!
一柄,两柄!两柄剑被击飞,有血水从谢安的指尖低落下来,刀锋染血!诛仙四剑势大力沉,一击接着一击落下,纵使奈何刀神异不损,但那力道却随着刀柄震裂了他的手掌。
第三柄剑,直指他的胸膛,场下有人惊呼,秦楚楚惊恐地捂住了小嘴。
恨月站在人群中,看着那一道即将被血剑贯穿的身影,心中莫名的一紧,她绷直了身体,随即发现,那红衣喜服加身的少年的眼眸竟是无比的清亮,她的心亦随之定了下来。
“原来他心中早已有了计谋。”两个神秘外族男子中的一人勾起了嘴角。
“是啊,趁着诛仙剑阵未成,拼着一伤斩杀李青于刀下。”另一个男子肌肤如雪一般,容颜清丽,若是生为女身,定会胜过世间大多数女子,他撇撇嘴道:“也是李青拖大,若是一上来便展开诛仙剑阵,纵使谢安再有千般计谋,以剑阵神威,又有何惧?”
风清扬轻声一笑:“怎么听你这话,好像很希望谢安就这么死在剑阵下一样?”
风清柳道:“哼!来中原的路上你难道没听到那些传闻吗?都说谢安倚赖他师父的名号,在外面骗吃骗喝,并且恩将仇报,是个杀人如麻的魔头。虽然是道听途说,也有被人诬陷的成分,不过传言总归有几分是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上的。若不是师尊有命,我才不会这么千里迢迢地跑过来救他。”
“你也知道那是道听途说啊?”风清扬用略带责备的语气道:“我们不能道听途说而给一个人妄下断言。师尊常说,看一个人要去读他的眼神,你看谢安的眼神,又哪里会是一个大凶大恶之人了?”
风清柳自知理亏,便翻了个白眼,不再看他。
眼看着,那长剑便要穿胸而过,谢安的身体忽然诡异地扭动,划出一个浑圆的轨迹,险而又险地与长剑擦过,一截红色的衣袖在半空中落下,谢安却已穿过重重阻碍,一刀斩李青的脑袋。李青闭着眼,竖着耳,也不知道是否听见了这死亡的刀锋临近的声音?
天生眼盲,不知所求。你这一生,也算凄凉。但冲霄岛上惨死的亡魂又岂能枉死?!
岸边,觉远方丈叹息一声,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奈何刀义无反顾地斩下,谢安的身旁忽然掠过了四道光芒,分作四方将他困住,他的四周血光一闪,眼前血红一片,脚下浪涛滚滚,远处血浪涌来,血腥味弥漫,就要将他淹没,他已置身一片血海当中!
“诛仙剑阵?!”柳逸惊呼一声看向一旁的李秋白。后者收回刚刚结完符印的手,转头笑道:“诛仙剑阵,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