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这对被押解而来的夫妇,众人脸色瞬间变得狰狞,当即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而其他人也跟着都嘶声裂肺,污言秽语地咒骂起来。
华府老者斜睨那对夫妇一眼,任凭众人对他们放肆辱骂,也不制止。而那两夫妇低着头,全然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胡卡儿此时也在人群中,脸上的狂热与他人毫无二致,嘴里脏话更是层出不穷,不带重样,如此凶悍表现连旁人都感到心惊,暗道这小子看起来瘦瘦小小,想不到竟如此能骂,以后还是少惹为妙。
胡卡儿嘴里骂声滔滔不绝,但双眼却不留痕迹地四处搜索着。终于,让他在人群另一头发现了自己要找之人,一名藏在人后,蓬头垢面的少年。
少年经过拙劣的伪装,却还是掩不住一脸稚气,约莫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他脸上虽则也是一脸的愤怒,但愤怒中却带着浓重的悲恸之色,只不过身遭村民太过亢奋,竟没发现这名少年的异常。
华服老者忽然手一摆,示意安静。
众人见村长发话,便即安静下来,有骂上瘾的被八字胡男子瞪了一眼后,也赶紧惶惶然地闭上了嘴。
“想必大家都知道,今日我们齐聚于此所为何事。”华服老者一双三角眼扫过众人,道:“想我平安村,自建村以来,已经平平安安十几代人,反而到了现在天下太平之际,竟开始连遭祸事,你们说,这是为何!”
“妖女!妖女!”众人登时大叫起来,而那对夫妇则脸色一白,露出愧疚之色。
“没错!从去年开始,笛风山那边的盗匪便频频来我们村子劫掠,害我们不得不拿出大半粮食来保平安。不仅如此,也是从去年开始,我们村便不断有人被脏东西害了性命。这些灾祸难道都事发无因吗?不见得吧!我看定是有邪魅作祟,坏了我们村的风水,这才导致我们村灾难不断。”
一提到脏东西,众人脸色一变,恐惧的情绪像火上浇油般,使得众人更加愤怒地喊道:“烧死妖女,烧死妖女。”
看着众人因怒火而扭曲的面容,华府老者嘴角露出一丝讥笑,他斜睨着那对夫妇,淡淡道:“粮食没了可以再种,人命没了可就真的没了。所以为了全村人着想,你们也不要怪老夫替天行道。毕竟要不是你们家的妖女坏了风水,廖家,沙家,还有钦家的汉子也不会因此丢了性命。”
夫妇两当即拜倒在地,声音颤抖地道:“不敢,不敢。”
那些死了人的家里听到华服老者这么一说,顿时更为疯狂地狂吼:“烧死那妖女!”
众人受到他们情绪渲染,也跟着嘶声力竭地狂吼起来,一时间吼声震天,并向远方黑暗传去,此刻他们倒不怕把脏东西引来了。
华服老者见火候已到,便向一旁随从使了个眼色,两名随从会意,冲进破屋,从里面拖出一名四肢被缚,嘴巴被封的小女孩。
砰的一声,小女孩直接被用力地扔到了柴堆上。
小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早已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惶然无措,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停夺眶而出,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呼救声。她拼命将瘦小的身躯往后缩,似乎想尽可能离那些可怕的大人远一点。
可是,众人并没有因为她的无助可怜而有丝毫怜悯,相反更加卖力地谩骂起来,甚至有些愣头青恨不得冲上前点火,好在迫于村长的淫威,才悻悻然作罢。
在凛冽的寒风中,仅着单衣的小女孩很快失去了力气,最后只能卷缩在柴堆中间的凹处瑟瑟发抖。
她本能透过柴堆间的空隙向四处搜寻,搜寻着可以拯救自己的家人。很快,她便看到了跪倒在地的父母,同时也看到了他们望向自己的怨恨目光,她登时面色一白。
就在她快要万念俱灰之时,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哥哥,虽然父母不要自己了,但从小一直保护自己的哥哥肯定不会。
于是乎,她拼了命地继续寻找,只是不断夺眶而出的泪水模糊了她的眼,任凭她拼了命地眨眼,还是赶不上泪水流落的速度,最终也只看到了一片朦胧的火光。
少女的哥哥其实也不过是一名大她没多少的普通少年郎,然则初生牛犊就是不怕虎,当他看到自己的妹妹被人像拖牲口一样拖出来,满腔怒火和恨意瞬间爆发,就算救不了人,他也决意要拖着那个恶心老鬼一起死。
就在少年准备从衣服里抽出斧头冲上前时,一只手掌忽然搭上他的肩膀,身子顿时一麻,整个人便再动弹不得。
原来,胡卡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身后,并一下子让他失去了行动力。
“别急嘛,好戏都还没开始呢。”胡卡儿凑到他耳边,轻声笑道。
听到这种风凉话,少女哥哥顿时睚眦欲裂,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身后之人,可是,他却发现自己连话都说不出来,头也转不过去,无能为力之下,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在少年仇恨的目光中,华服老者接过中年人递过来的火把,走近柴堆往上一扔,柴堆外围顿时慢慢燃烧起来。小女孩当即不停挣扎,却因手脚被束缚着,只能看着火焰慢慢包围自己。
火光一起,人群再次沸腾起来,纷纷发出欢愉的笑声,仿佛灾难即将远离他们而去。
就在少年忍不住要闭上眼睛之时,忽然一股大力从其身后涌来,推着他朝华服老者冲去,耳边同时响起一个命令般的声音。
“砍死那老头!”
这不正是自己所想的吗?心神激荡之下,这名少年根本不做思考,借着冲势,扑向仇人,然后举斧便砍。
华服老者还在施施然往回走,哪料到会有人敢在众目睽睽下袭击自己,不等他反应过来,便被含恨出手的少年一斧子掀去了半边脑袋。随后,少年更是将满腔怒火化作一记又一记猛砍力劈,前一刻还振振有词的老头,顿时被砍得七零八落。
事情发生太突然,以至于八字胡和随从们根本来不及救援,最后竟还是少年的父亲第一个反应过来,怒吼着扑前制止。
少年终究年少力弱,转瞬便被自己父亲压倒在地。看着血泊中村长的尸体,少年疯魔般狂笑起来,边笑,边用尽剩余力气大吼道:“妹妹,我帮你报仇了!”
火堆中没有传来任何回声,其实就算少女还清醒着,嘴里的布也让她发不得声,只是少年并未想到,就算想到又如何,死亡只是时间的问题,心若死灰下,他便放弃了反抗。
“啊!村长死了,那是妖女的哥哥,大家快去打死他!”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人群终于反应过来,一看凶手只是个半大小子,当即群情激愤,争先恐后冲了过去。
正在此时,早已隐藏在人群中的无形大手狠狠地对人群推了一把!
冲在最前的人当即纷纷摔倒在地,跟在后面的人冲势不减,随即也被绊倒在地,而更后面的人不知前面情况,仍在向前推进,于是也步了后尘。一时间,空地上人仰马翻,火把到处乱飞,更有人摔到了火堆里,撞得篝火四处飞溅。
为了躲避踩踏和流火,村民们已然自顾不暇,再没人有心思去注意火堆里的少女,和地面上的少年。而八字胡等人也只能暂且放过少年,抱着头迅速往边上躲去,生怕晚了一步被卷入漩涡之中。
乱象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场面恢复平静,几乎人人俱都跌坐在地,痛苦地呻吟着,而伤势最重的几人甚至失去了意识,不知生死。若有人留意,会发现这些伤势最重的村民,赫然都是方才叫嚣得最为厉害之人。
八字胡灰头土脸地跑了回来,看了一眼火堆,发现仍在熊熊燃烧,又往地面搜索了一遍,却没找少年的影子,当即厉声喝问:“那个小子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都懵懵懂懂地摇着脑袋,直说没看见。
“你们这帮蠢货,让你们抢,让你们争。”八字胡一边怒骂着,一边不停用脚踢打地上的村民,吼道:“别在这里装死,赶紧把那小子给我抓回来。”
“哟!我说宁大爷,你那么着急干什么,走丢的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要说黄花大闺女,这不都给你们给烧没了嘛,难不成还要烧足了一对金童玉女,好在那边伺候你那死鬼老爹?我看你自己去不就成了嘛。”
一个轻佻的声音从远处黑暗中响起,只见胡卡儿施施然走来。当他路过一个村民身边时,看也不看便一脚踩了上去,那村民大腿吃痛便想破口打骂,却不料胡卡儿一脚飞起,直接把他踢晕了过去。
“让你白天占爷爷的便宜。”往中年村民的身上啐了一口,胡卡儿直接走到八字胡跟前,道:“别看了,就是我,胡卡儿,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你个下三滥,竟……”话没说完,便听见啪的一声,胡卡儿直接甩了一巴掌到八字胡脸上。
这一下,不用八字胡再发号施令,那四名随从也知道该自己上场了,当即捋起袖子,狞笑着向胡卡儿冲来。
“嗖……”
四道破空声自黑暗中响起,四名打手模样的随从刚冲到半路,便即应声而倒。众人下意识抬眼望去,只见他们每个人脑袋上赫然多出了一支羽箭,箭下伤口鲜血汨汨流出,转眼间染红了地面。
“啊!”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众人亡魂大冒,尖叫着向后退去,而八字胡的反应更为迅速,直接跪倒在了胡卡儿身前,颤声道:“大……大王饶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