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太阳西斜,南宫寒才看到官道的尽头有一座小城,大喜之下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到了近处才看清城门上的“九原”两字,却并不知道九原是在哪里,城门外守卫很多,刀枪林立,南宫寒正要入城,被城门的守卫拦了下来,不由诧异的瞧向守卫。
守卫鄙夷的打量了他几眼,“入城需交关税一百铢。”
南宫寒还是第一次听说入城要纳关税,闻言愕然片晌,自己身无分文,哪有钱交关税,解释道:“兵大哥,我也是军中之人,前几日与匈奴作战失利才流落至此。”
守卫怀疑的瞧了他几眼,“那你的刀枪弓箭衣甲呢?有没有军籍证明?”
听到守卫这样问,暗暗叫苦,当时在山林中只顾轻装上路,早就将衣甲长弓全部丢弃,杜义也从来没有给过自己什么军官证之类的东西,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身份证明到底是什么样子,只得无奈道:“当时匆忙中来不及拿这些东西,我是云中武泉部曲的千人将南宫寒,你可以向云中郡打听我的来历。”
守卫见他一副乞丐模样,皱眉道:“云中离此几百里地,你让我去云中打听?既然无钱纳税,又没凭证,就快让开,否则小心我把你当逃兵或者敌探抓起来。”
几百里地?我走偏了这么多?无暇多想,假如守卫动怒真把自己抓了那就真的麻烦了,只得赶紧问道:“这里究竟是哪里,云中城在哪个方向?”
守卫显得很不耐烦,“这里是朔方九原,云中在这里的东边,都知晓了吧,快走,不要阻挡后面人进城。”
南宫寒回头看去,果然有几个人等着入城,只好避到一旁,仰头看看天色,今天是不可能再赶路了,想起刚才来的时候,有一处破烂祠堂离这不到两里,便决定先去那里休息一晚,好好思量下如何才能走回云中。
颓然走入破祠,里面空无一人,地上有些以前流民住宿时留下的草杆,将草杆拢好堆在角落躺下,腹中传来一阵饥饿感,前路漫漫,又身无分文,真正是愁肠满怀。
正在心烦意乱之时,陡然间发现祠中不知何时鬼魅般出现了一个身影。
南宫寒骇然之下倏地坐了起来,朝那人看去,年纪五十左右,容貌古朴,身材健硕,麻布短衫,脚穿草鞋,背上背了个长长的包袱,觉得有点面熟,仔细想了想才发现好像是当初身后等待进城之人中的一个。
看来也是不能入城,来这里休息一晚的人,南宫寒便不再管他。
那人走到另一侧坐下,南宫寒躺在角落始终有种被人窥视如芒在背的感觉,心中很不舒服,便偏头瞧去,见那人一直在打量自己,心下微怒坐起身道:“我并非什么恶人,尊驾不必如此防备我。”
那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问道:“你真的是武泉的南宫寒?”
我又不是什么大名人,难道还有人会冒充我不成,没好气道:“正是。”顿了顿疑惑道:“你认识我?”
“我在云中听说过你的名字。”
“你是从云中来的?现在匈奴退了没有?”
也不知道小武他们到底怎么样,只听对方道:“我离开的云中的时候,匈奴正在城下,后来如何并不知晓。”
南宫寒见从对方口中问不出云中战事,心里又刚好各种烦乱之事,不想再多说废话,便又倒头躺下,呆呆的望着头顶破瓦外渐渐暗下来的天空。
只听对方不依不饶的继续问道:“你是不是刚到武泉三个月?”
“你怎么知道?”话音刚落又觉得自己太过大惊小怪,对方既然从云中知道自己,无非也是听说的。
可我从未去过云中,怎么会在云中传开?难道荆武他们已经退到了云中?也不知道那天到底有没有将匈奴最终拖延住,武泉百姓安全抵达云中没有,如果安全抵达,以匈奴那拙劣的攻城水平,应该再无大碍。
“唔——”对方沉吟起来,忽然目闪精光瞧着他缓缓道:“我是推算出来的。”
故弄玄虚,南宫寒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对方瞧他神情,知道他不相信,也不甚在意,笑了笑道:“三个月前,我夜观星象,发现紫微星旁边突然出现一颗新星,光芒盖过主星,便知天下即将大变,而后这颗新星朝主云中的天场移动,我便循迹到云中一探究竟,尽都是听到关于你近三个月的事迹。直到数日之前,这颗新星略显暗淡朝朔方移动,我这才追了过来,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又碰到你。”
神棍!装神弄鬼!南宫寒听得双眼直翻,取笑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就是那颗光芒盖过紫微星的新星吗?既然你说天下将要大变,那你告诉我,还有多久大变?”
只听对方断然道:“五年之内。”
“什么?”南宫寒闻言一惊陡然坐起失声道,然后不可思议的盯着那人。
“莫非你也认同我的说法?!”对方似笑非笑的瞧着他,破祠暗淡的光线下他的身影更添一层神秘色彩。
这也未免太神了。
此刻南宫寒不再怀疑他是神棍,小时候他听过不少奇人异事,内心深处对这些并不否定,相信古代确实有很多能人异士,况且从一些有迹可循的资料来看,很多所谓的封建迷信是真实存在的,只是随着岁月的流逝都淹没在历史的车轮中而已,比如已经失传的先天八卦,相传就是因为太过逆天才被毁掉。
南宫寒定了定心神,干笑道:“只是突然间听到这种说法吃惊罢了。”
忽然想起既然此人通观星之术,会推算之法,那对周易八卦之类的肯定十分了解。东方朔能够从一个字看出人的命运,那么——
三个月来早已绝望的念头又冒了出来,南宫寒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想法,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不到黄河心不死吧,虽然自己已经接受不能回去,但是始终不甘心觉得或许还有一线希望,面前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不由自主的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寄希望于命理之说。
念到言出,“看你言之凿凿,似乎很肯定自己的说法,既然你精通此道,那你应该也会测字吧?”
“略通一二。”
“那你帮我测个字,算一下我的——未来。”说完有点期待的看着那人,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扑通扑通的急速跳动起来,竟然有了一丝莫名的紧张。
对方呵呵一笑,“这个根本不用算,从星象显示你未来必是明主。”
有没有这么神,可我又不是问这个,南宫寒无奈道:“你就这么肯定?况且我算的不是这个,我算的是未来的去向,就是我会去到哪里,你明白的我意思么?”
对方沉默片刻,“那你写下来,我帮你测算一番。”
不可以说出来?非得写?南宫寒忽然想起自己根本不会写这个时代的字体,不过还是依言爬起来捡起一根枯枝,想了想在地上横横的写了一个“一”字,也只有这个字从古至今没办法再简化了。
那人起身过来蹲在地上借着微弱的光线看了一眼,有点诧异的瞧向南宫寒,从怀中摸出八枚铜钱随手抛到地上,然后盯着铜钱和地上的“一”字默然半晌,缓缓道:“一,无可拆,也无须测。一为纯阳之乾,天一地二,万物之首。”
南宫寒听得眼皮直翻,说来说去还是这些。
“不过——”顿了顿又接着道:“你这‘一’字,来无头绪,去不可料,倒是中途颇为坎坷。”
说完似乎自己也有点怀疑,面带一丝不解神色瞧向他。
“就这些?”
“就这些。”
来无头绪,他不会真的看出什么吧?南宫寒被他瞧得心里发虚,眼睛朝自己写的字看去,什么颇为坎坷,不就是心中激动写的时候手抖了么。
不过去不可料又是什么意思?他不是认定我是明主吗?那自然是入主长安啊,怎么又去不可料?难道我真的有回去的机会?
思索良久,觉得他似乎说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说,看来自古至今全天下卜卦的都一个德行,无奈之下只得放弃回到角落坐下。
那人也回去拿起包袱翻找一番,道:“想来你也没有吃过东西,我这里有些干粮,你也将就吃点。”
南宫寒正饥肠辘辘,闻言也不客气,过去接了干粮道谢后便回到角落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