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此时应该已过三更。
南宫寒见赵阳还未回来，心中暗暗焦急，明明吩咐他半个时辰后回来，现在都快一个时辰，千万不是出什么意外才好。
这时荆武找到他，小声道：“大哥，赵阳回来了。”
南宫寒松了口气，连忙起身跟上荆武，见了赵阳迫不及待问道：“匈奴没有什么异常吧？”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又问道：“你可探得他们的后勤补给所在？”
赵阳摇摇头道：“属下担心被发现，不敢靠得太近，加上晚间天色太暗，因此未有查探到他们的粮草存放处。”
南宫寒本就并未抱太大希望，只是随口一问，如果能够烧掉他们的粮草补给当然最好，闻言也未过多计较。心中默默估算了下时间，吩咐荆武道：“传令下去，将马蹄用布裹住，到了匈奴营帐附近十人一个火把，攻入后将五支火箭全部射光。嗯——紧紧跟着我，切勿贪功与敌缠斗。”
※※※
扬晨谷处于阴山山脉的边缘，是一个开口较大的山坳，其他三面有山壁十余丈，外敌很难攀爬攻入，只能从正面进攻，是故匈奴将集合位置选在此处。
南宫寒领着众人绕道山壁一侧，直到距离扬晨谷入口一里处停下，心中无比紧张，回望一眼黑暗的众将士，也不知道此刻自己究竟什么感受，深吸几口气甩掉一切包袱，不断告诫自己冷静，待心情稍微平复便领着众人小心缓慢的斜插正面入口……
四百米。
三百米。
所有人都屏着呼吸，却又觉得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动似要裂胸而出，忽然前面传来一声警告尖呼。
被发现了。
南宫寒暗道不妙，喝道：“点火，冲。”
说完双腿一夹马腹，驱马急冲向前，探手从箭壶中摸出两支箭矢，片刻便奔到射程之内，借着微弱的星光，箭如闪电，前方瞬间传出两声闷哼。
这时后面已有人赶了上来，纷纷张弓射箭，顿时箭如雨下，不断的哀嚎声飘荡在寂静的旷野，格外渗人。
南宫寒未做停留，领着众人迅速冲进山坳，却见里面帐篷并不是全部聚成一团，而是每个部落之间有一些距离，心叫可惜，也无暇分心多想，领着众人绕着帐篷外围疾奔，开始朝那些帐篷射出火箭……
营帐内的匈奴早在外面发出预警时便已醒转，可是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事前也未料到汉军会来袭营，加之南宫寒他们速度极快，所以此时能够钻出帐篷之人寥寥无几。
众人将火箭纷纷朝帐篷射去，一时之间处处火光，马匹受惊脱缰乱奔，人马互相践踏，混乱不堪，根本来不及整肃队伍有效阻击南宫寒他们，偶有三三两两的人马穿戴不齐朝他们奔来，被众人一顿箭矢无情的夺走性命。
冲到山坳最里端时，南宫寒见除了少量人马朝他们奔来和灭火外，更多的人却朝山坳入口奔去。
南宫寒心知匈奴想要将他们封死在扬晨谷内，见状也不敢再绕弧形，当机立断领着众人直插敌营朝入口奔去。
荆武驱马冲上前来，持枪将企图靠近南宫寒的匈奴一一挑翻，南宫寒连连发箭，两人领着众人挟火势之威，势如破竹般朝谷口冲去。
此时谷口聚集已不下千人，临近入口，众人挽弓又是两波箭雨，南宫寒收起长弓，从马鞍取下长枪与荆武一左一右并肩当先朝冲进匈奴人群。
匈奴统帅虽然想到堵死谷口，将他们绞杀在扬晨谷内，奈何谷口甚宽，又事发突然，且匈奴历来都是各个部落各自为战，因此虽然有统一号令堵在谷口却混乱不堪，南宫寒趁他们尚未完全组织起来，带领将士奋力杀出一条血路，践踏着匈奴尸体朝大草原奔去……
奔出两里，南宫寒见后面有少量匈奴追来，又领着众人兜回去一顿射杀，而后扬长而去，匈奴担心前面还有埋伏，不敢再追，羞怒中只得高声喝骂悻悻而归。
南宫寒见再无匈奴追击，率领众人往前奔出几里才停下来，跳下下马，倏地四仰八叉躺在草地，只觉自己整条右臂都在微微颤抖。
荆武见状连忙下马近前关切问道：“大哥，你伤着哪了？”
南宫寒长吁一口气，“我没事，你以十人为组派出三组游骑在附近防备，再统计下折损多少人马。”
待荆武离去，南宫寒仰望头顶星空，聆听自己心脏那“咚咚”急速跳动的声音，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南宫寒不知该为袭营成功高兴，还是该为死里逃生感到庆幸，甚或为那些没能归来的将士悲哀，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我这么做值得吗？这个即将塌灭的王朝值得我如此冒险吗？
不，我不是为王莽而战，我是为云中百姓而战。
可惜如此做法也只能让匈奴无法安心歇息，将他们节奏稍稍打乱，对战局并无多大影响，可是一千人除了这样做还能有什么办法？难道去硬碰硬？
现在匈奴还在身后，我想这些作甚？收回心绪坐起身来，这时荆武坐在他身旁道：“有五十多人没有归来。”
南宫寒闻言揪心一痛，沉默半晌，幽幽道：“但愿他们都已战死沙场。”
荆武没有出声。
南宫寒收敛心神，沉声道：“传令下去，除了游骑，其他人原地休息半个时辰，我们再杀回去。”
※※※
半个时辰后，南宫寒他们再次来到扬晨谷前，匈奴如今早有准备，谷口有大批兵士把守，众人只好杀声震天的连射几波箭雨，见匈奴追击出来便迅速后撤。如此反复几次，直至天色微微发亮，南宫寒才率军退到距离匈奴二十里开外停下。
忙碌了一夜，所有人都已精疲力尽。
料想匈奴也好不到哪去，南宫寒想到白天还有一场恶战，便派出斥候，让其他人就地吃些干粮小睡一会。
躺在草地南宫寒发现自己根本难以入睡，便起身四处查看，眼见一个个兵士蜷曲在清晨的寒风中入睡，其中一些人的年龄比自己还要更小，心中泛酸来到稍远处坐下，望着远方的阴山心潮起伏，后面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小武，怎么不睡会？”南宫寒头也不回淡淡问道。
荆武坐在他身旁道：“睡不着，大哥在想什么？”
南宫寒没有说话，过了片晌忽然问道：“小武，假如没有战争不用当兵，你想做什么？”
荆武听得面露茫然之色，似乎从未思索过这个问题，垂首想了想，犹豫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或许在家中种地吧，可惜最近连年蝗灾旱灾，可能种地也难以养家。大哥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南宫寒苦笑一声，“闲极无聊随便想想罢了。”
这个问题在后世也经常被问起，你不读书的话最想做什么？你如果不做这份工作最想做什么？回答也是千奇百怪，然而在这里，这个问题他们却想都从来没想过。
那么我来到这里，假如不当兵，又能干什么呢？仔细的想了想似乎除了这点射箭的本事能够投军，就连种地都无法做到，不禁感到一阵悲哀，为小武，为这个时代，更为自己。
南宫寒见荆武没有动静，侧头朝他瞧去，见他陷入沉思当中难以自拔，一把拍在他肩膀笑道：“好啦，我也不过随口问问，瞧你想的多么认真。”
荆武咧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而问道：“大哥可有想好今日白天的应对之策？”
南宫寒耸耸肩道：“还能怎样，无非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驻我扰，敌疲我打，这可是致胜良策，你得把这十六字真言好好记住，以后但凡碰到这种以少战多，都可以一用。”
荆武点点头，好奇问道：“大哥是哪里学来的这些？”
这个还真不好回答，只得脸红胡乱道：“没事瞎琢磨出来的。”
看着荆武钦佩的眼神，担心他又说出会让自己羞愧的无地自容的话，连忙道：“回去吧，我们两人都在这里，万一有何状况他们也找不到人。”
回到队伍之中，南宫寒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休息，迷迷糊糊之中，有人摇他肩膀，倏然坐起，“匈奴来袭？”
“不是，赵阳来报匈奴已经吃过早饭准备拔营了。”
南宫寒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太阳已经升起，问道：“我睡了多久？”
“一个多时辰。”
南宫寒点点头，道：“将兄弟们叫醒，让大家再吃点东西然后出发，中午未必再有时间进食了。”
